卯时三刻,钟鼓齐鸣。
紫檀御案后,皇帝着龙袍端坐,鎏金香炉腾起袅袅青烟。
文官列于左,武将肃立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跪拜高呼。
“众卿平身。”司空序声音低沉醇厚,一改平日与虞欢颜讲话那般温言软语。
众臣起身,按照自己的官职分立两侧。
司空序眼神扫过殿中众臣。
少了个周太师今日告假。
多了个新面孔江枫。
昌顺侯面色焦急,匆匆出列,跪下叩头高喊:“陛下,请陛下明鉴啊,老臣那不孝子,只是性子顽劣了些,没有真的害人啊!请陛下开恩,请陛下明鉴!五公主与犬子还有婚约在身,请陛下开恩啊!”
私下求见,司空序不见他,没办法,只能舍了这张脸在大殿之上求情。
谁让他只有这么一个嫡子呢。
“朱尚书,你来说。”司空序冷着脸瞥了眼刑部朱尚书。
刑部尚书朱硕出列,双手呈上奏报。
“昌顺侯之子流连青楼,逼良为娼,强抢民女,人证物证俱在,请陛下过目。”
内监将奏报呈给司空序,司空序扫了一眼。置于一旁。
他指节敲了敲龙案,发出咚咚地响声。
倏然抬眸,看向跪着的昌顺侯。
“好一个性子顽劣,性子顽劣就敢藐视律法,逼良为娼,再顽劣些岂不是要谋朝篡位?”司空序虽说得慢,也没有提高音量,但落入昌顺侯的耳中就是判了一道死刑。
“臣,臣惶恐,臣不敢!望陛下恕罪!”昌顺侯惊得额头贴地,冷汗浸湿了官服。
怎么就和谋朝篡位扯上关系了?这是非要置他于死地。
“臣教子无方,以为他只是贪玩了些,不知他如此荒唐,万万没有不忠之心啊!请陛下恕罪!”
司空序不愿再浪费时间听他狡辩,厉声道:“天子脚下,侯爵之家,视律法于无物。
流连青楼,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桩桩件件,哪一条不是大罪!
昌顺侯教子无方,治家不严,降为男爵,暂停入朝,回去反思。
昌顺侯之子,藐视律法,流放千里!
五公主与其婚约作废,朕不想再听到关于五公主与昌顺男爵府之间的只言片语。”
众臣面面相觑,司空序这一处罚不可谓不重。
大渊律法,朝廷官员不得嫖娼。
但那昌顺男爵的儿子既无官职,又没继承爵位。
若只是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如此处罚确实严重了些。
既流放,又降了爵位。
“陛下!求陛下恕罪!”
昌顺男爵此时才明白,催发这件事走向的,是太后那封密信。
是他请旨成婚的这件事。
这是太后与皇上之间的博弈。
但此时知道,为时晚矣,只得认命,叩头领旨:“臣,领旨!臣告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留他儿子一条命,还会有机会回来的的。
昌顺男爵一瘸一拐退出大殿,一瞬间好似老了二十岁。
“江枫何在?”司空序的声音从上方响起,己一改适才冷肃之色。
“末将在。”江枫从武将队伍出列,阔步行至殿中央。
两侧立着的其他大臣纷纷侧目望过去,看着这新鲜的面孔。
这是江枫第一次入京,上朝。
但他的名号,京都的官员都是知道的。
少年将军眉目如峰,身姿似松。
不卑不亢,立于殿中。
“玉苍山脉里可还有匪徒余孽?”
“回陛下,匪徒入城当夜,末将也派兵进山,数日搜查,抓获几个伙夫,并未查到其余匪徒。”
“江卿一举缴获匪徒,年少有为,英勇无双。乃大渊之幸。”
“谢陛下夸赞,保家卫国乃大渊儿郎应尽之责!”
“京中的官员,若都有你这般心思,匪徒也不至于逃窜至玉苍山脉。又害了许多百姓。
朕闻卿受教于镇国公,镇国公赤胆忠心,肱股之臣,英年早逝,朕心痛矣。
怜镇国公府膝下无子,后继无人,朕将你过继给镇国公,你可愿意?”
司空序语毕,全场哗然。
一个从未入京过的地方将领,一跃成为京中公爵继承人。
这江枫即便能力不错,但京中形势,盘根错节,公爵之家,地位尊崇。
如此尊荣,皇上说给就给。
而这位未来的国公爷,是目前唯一一位手握兵权的国公。
最先反应过来利弊的户部尚书林正派朝御史中丞张玄递过去一个眼神。
御史中丞张玄阔步出列,义正言辞道:“陛下,微臣以为此事不妥。
其一,己故镇国公只是膝下无子,而不是没有孩子,镇国公府可招赘继承爵位,我大渊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其二,镇国公府可从虞氏旁支中挑选承袭之人,或是挑选稚子,从小培养。反倒是江将军,与镇国公毫无血缘关系。
其三,江将军虽有功,但国公爵位尊贵,若是如此轻易袭爵,只怕让众人不服。”
“陛下。”礼部侍郎杨卓也出列,道:“臣也以为不妥。于情于礼,都应该先从虞氏旁支中挑选过继之人,世家大族,最是看重血脉。江将军毕竟不是虞氏血脉,如此做,倒是混淆了血脉。”
虞欢颜的大舅舅周之行在殿中观察了江枫好一会儿,小妹生前来信时提起过这个江枫,皆是夸赞之言。
如今细细观察了一番,确乃人中翘楚。
外貌长相自是不用说,只这般年纪便能在沿海地区保一方平安,确如小妹信中所言,是个不错的孩子。
周之行出列,拱手道:“陛下,臣以为,臣的小妹,妹夫,在天之灵是愿意接受江将军的。
小妹生前曾在信中多次提及江将军,夸赞颇多,甚是欣赏。
若要过继,自是要过继他们喜欢的孩子,告慰亡者在天之灵。
微臣以为,江将军甚好。”
光禄寺卿周之远也出列道:“臣附议。”
一首立于一侧的江枫本平静的听着那些质疑,否定的言语。
但听到周之行所言时,心中掀起波澜,不再平静。
司空序垂眸先是看着御史中丞张玄道:“张爱卿许是这些年只学会了弹劾旁人,忘记如何提升自己。朕何时说过让他袭爵?袭爵与否,朕自有考量。”
又看向礼部侍郎王卓道:“王爱卿也是糊涂了,在礼部干了一辈子,却是连‘礼’字都不会写。‘礼,履也’国公夫妇为国捐躯这么些年,清明寒食,你可曾见过虞氏旁支有人入京祭拜?无礼不孝之人,可堪重任?”
张玄与王卓被当众反驳、训斥,闹了个没脸,便不敢再言。
今日陛下似乎火气格外大。
其余大臣更不敢多言,原以为皇上将那镇国公府的孤女送出了宫,太后又言要选秀纳妃,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如今倒是看得明白了。
京城的局势,又要变了。
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大臣,看着这年少有为的未来国公,心中又起了另一种心思。
司空序听得累了,说得也累了,道:“此事朕自有定夺,江枫,赐名虞江枫,择日在镇国公府行认亲之礼。”
虞江枫跪下叩头谢恩:“谢主隆恩。臣自当秉承镇国公遗志,忠君报国,为君分忧。”
后面朝中又讲了什么,无人在意。
散朝后,这位新晋的镇国公府的少爷,被陛下唤去御书房。
虞江枫再次从御书房出来时,那消息己经不胫而走,全城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