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门被踢开，花娘急忙往一旁避开。
门内出来个三十上下的男子，与他粗犷的嗓音不同，面容倒更像个翩翩公子。
只是这张和善的皮囊下，藏得却是颗狼子野心。
“原来是柯兄，”他刚提起嘴角，就注意到在柯展身后站着的人，顿时瞪大了眼。“这位可是墨青墨小爷？”
墨青微微点头算是回礼，硬是挤出一丝笑容。
“往日去墨府求见总是不得，今日竟在此处碰到，真是荣幸。不知墨兄今日来此是？”荀通天的注意力己经完全转移到墨青的身上。
“哦，琉璃姑娘向在下要了幅画一首未取，我今日得空给姑娘送来，没成想姑娘竟病了，便多呆了些时候。”
“哦？这琉璃姑娘果真病了？”荀通天摸了摸下巴。
“荀大人不信？”
“墨兄误会，你的话我岂有不信之理？也罢，既然墨兄与琉璃姑娘还有事要谈，我便改日再来。”他的语气，仿佛与墨青早就相熟。
荀通天没走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朝墨青看去。
“这城中都知墨兄画艺高超，我那远在京中的舅父也有所耳闻。今日既碰上了，不知可否向墨兄讨副笔墨，也算是不负我舅父所托。”
荀通天搬出他舅父的身份，自是为了逼他同意。
墨青当然不是畏惧权贵之辈，但眼下他为琉璃出面，荀通天也识趣地买了他这个面子，求画便是交换条件。
柯展看出他的为难，刚想替他回绝，没想到墨青竟开口应下。
“那就先多谢墨兄了！七日后我会亲自登府拜访，那时我再与墨兄畅谈。告辞。”
“这兔崽子！”荀通天的身影刚消失在拐角，柯展便咒骂起来。
“你还是省下骂人的力气，认真查查琉璃姑娘生病一事是如何传入他耳中的。”
“我们先回琉璃那再说。”柯展重重地呼了口气。
快到琉璃住处时，墨青察觉到身后多了一条尾巴。
“你这丫头，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做什么？”柯展一个闪现就到了柳灵儿身后，抓住她背后的衣服不放。
“放开我放开我！我就是想去看看琉璃姐姐！”她用力挣扎，却逃不出柯展的手心。
“你以为我会信你这鬼话？说，是不是荀通天派你来跟踪我们？”
“你这人好不讲理，琉璃姐姐怎么偏就看上了你，我看那荀大人也比你强！”
“你竟敢拿我与他相较？”柯展气的握紧了拳头。
“我就说了怎么着？你看人家荀大人，每每来看姐姐时都拿好些贵重的东西，前几日还送过一次红袖堂新出的胭脂，那可是城里头一份！你再看看你自己，每次都拿些不值钱的小首饰，你当琉璃姐姐没见过这些？”
俩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墨青本来还在一旁看热闹，但很快捕捉到一条重要信息。
“等等，”他走上前拉开二人，“你刚说什么，荀大人前几日来送过什么？”
“红袖堂新出的胭脂呐！荀大人说是还未正式开始售卖，他从掌柜那要来的。”
“琉璃姑娘可用过了？”他又逼近了一步。
“用过，那胭脂气味十分香甜，不仅使人面色红润，”柳灵儿突然凑近压低了声音，“还能安神呢！”
“安神？”柯展也把脑袋凑了过来。
“也就是，定妖性。”
墨青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胭脂不仅能为人增香添色，还能同他的画一样，压制她们身上的妖气。
难道琉璃姑娘脸上的异常，竟是因这胭脂而起？
墨青没再多想，他大步朝琉璃姑娘的住处走去，柯展也不再和那只鸟儿纠缠，立刻跟上了他的脚步。
刚进房内，墨青来不及停歇，气喘吁吁地问琉璃胭脂的事。
琉璃指了指那妆台上的一个雕刻精美的原盒，说那就是荀通天前几日送来的东西。
墨青打开盒子，能看出上面己经用了部分。
他将盒子拿近闻了闻，除了脂粉香气，他倒没觉出这盒东西与寻常胭脂有何不同。
柯展拿过去查看一番，也没看出什么。
“你们是人，闻不出什么的。”柳灵儿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此话何意？”墨青视线随着她移动。
“这盒东西的原料与普通脂粉无异，只是另外加的那味草药，才是它与众不同的地方。”
“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柯展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这青灵山上有一味仙草，叫何寻草。将它熬煮一天一夜，再将汁水服下，便可克制妖气。”
“你是说，这胭脂里放了何寻草的汁液？”
柳灵儿摇了摇头，“不是汁液，是将它的根茎晒干，研磨成粉加入这胭脂中。这何寻草汁液味道苦涩发臭，根茎却无比香甜。”
“那为何还要饮它的汁液，食根茎不是更好？”
“因为根茎有毒，对不对？”墨青问她。
“还是画师聪明。”柳灵儿白了柯展一眼，“这根茎味道虽好，但压制妖性时辰不长，且容易让妖毛发外皮脱落，所以我们便不再用它，选了微毒的草叶部分。”
“既然是要放入胭脂中，当然更不能选味道难闻的草叶，根茎的香气能与脂粉中其它原料融合，不会让人察觉出什么。”
说完这些，看着两个男人认真聆听的样子，柳灵儿颇为得意。
“琉璃姑娘竟没闻出这何寻草根茎的味道来？”
躺在床榻上的琉璃摇了摇头，看上去比刚才更虚弱了。
“琉璃姐姐下山早，这何寻草也不过前几年才被发现。只有像我这样，没钱找墨小爷绘皮的才会用这个法子。”她学着柯展刚才的样子叹了口气。
“那可有什么法子解毒？”柯展放低声音，这丫头是眼前唯一能救琉璃姑娘的人，他不得不尊重些。
“有是有，不过......”柳灵儿挠挠头，看上去有些为难。
“你要什么就首说！”柯展心里对她刚生出的好感顿时消散。
柳灵儿急的一跺脚，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柯展。
“你这人假正经，眼里全是脏东西！我柳灵儿可不是荀通天那样的人！”她气的面色通红，小嘴撅的老高。
“人命关天，柳姑娘就别绕弯子。你是想要我为你绘皮？待琉璃姑娘毒解无恙，我自会办到。”
“真的？”柳灵儿心中窃喜，她刚刚倒是忘了这一茬。
“还说自己不贪心！”柯展白了一眼。
“咳咳，”柳灵儿心情大好，“这万物相生相克，何寻草的解药，自然就在它周围。山上有一虫子，专门以何寻草为食，所以我们也叫它何寻虫。用这何寻虫入药，再加些解毒的药材，就能解何寻草的毒了。”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找！”柯展拉起柳灵儿就要走。
“等等，等等！”柳灵儿用力挣脱，不顾柯展焦急的眼神，将目光投向了墨青。
“我要他陪我去。”
墨青一愣，他没想到柳灵儿为何要他作陪。
“他那身子骨，还没等上山就不行了，还是我跟你去吧！”
“不行，”柳灵儿十分坚决，“必须是他。”
“为什么？”墨青和柯展同时问道。
在俩人诧异的眼神中，柳灵儿说出了缘由。
这何寻虫惧怕其他生物的气息，通常只在半夜出来活动，往往需要很久才能寻到一只。
柯展常年练武，身上带着不少杀气，何寻虫闻到他的气息定不敢出来。
而墨青不同，一来他本就孱弱气息不稳，最重要的是他的血，可以吸引这何寻虫。
所以这事，非墨青不可。
墨青却考虑到另一层缘故，如果柯展这时候不见了，反而会引起他们怀疑。
俩人对视片刻，柯展便抱起拳头，“那就辛苦墨兄，琉璃的命交到你手上了。”
墨青点点头，“义不容辞。”
临行前，墨青还是特意嘱咐柯展，要好好查一查他府内和这云仙坊内的人。
如若不是有眼线，荀通天不会这么快得知消息，恰巧在柯展进坊后就跟了进来。
“也许这次，他们不单单是冲琉璃姑娘来的。”
墨青觉得，中毒或许只是个引子，后面会引出更大的祸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