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血色报告
在金属扭曲的嘎吱声中，陆沉舟的指节泛着青白，将染血的衬衫压在王涛吉他断裂的琴弦上。
蓝色液体与暗红色血渍在布料纤维中纠缠，就像两条相互吞噬的蛇，最后竟泛起幽绿荧光——和徐医生病历本里夹着的实验报告照片上，那团标记着“139”的光斑一模一样。
“操。”他喉结滚动，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十年前在练习生宿舍闻到的消毒水味突然涌入鼻腔，那时他蹲在储物间最暗的角落，听着走廊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而此刻，这抹荧光正顺着他的指尖往血管里钻，像根烧红的针，扎得心脏生疼。
“看这个。”江遇白的声音突然靠近。
他扯领带的动作带着狠劲，银灰色领结“啪”的一声砸在中控台上，全息屏的蓝光映得他眼底泛冷。
十年前在纽约华尔街操盘时，他也是这样盯着K线图，只不过那时屏幕上跳动的是数字，此刻是一列列用药记录——2013年3月至2014年7月，寰亚练习生每日镇定剂配方里，赫然掺着“实验体基因片段”的标注。
王涛的肩膀在发抖。
银灰色瞳孔像被揉碎的水银，突然聚焦在全息屏上：“那天的音乐……”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吉他背带勒得锁骨发红，“练习室的钢琴声……变成了注射器推进的声音。”
话音未落，他手腕的条形码突然亮起刺眼白光。
陆沉舟下意识去摸自己的锁骨，那里的皮肤正发烫——当年在黑市诊所花大价钱激光消除的条形码，此刻竟透过皮肤渗出微光，与王涛腕部的印记形成共振。
“叮——”
车载监控屏幕突然花屏。
等画面重新清晰时，陆沉舟的呼吸骤然停滞——那是十年前寰亚练习生宿舍的实时影像。
镜头扫过每一张铁架床，枕头下露出的金属反光刺得人眼睛生疼——三百支注射器，像埋伏在黑暗里的獠牙。
“徐医生诊所警报！”陈思雨的声音从车载音响炸开，带着电流杂音。
她的首播画面切进来，背景是白大褂被扯乱的诊室，烤箱门大敞着，成沓的脑波图谱正被气流掀得翻飞，“编号001到300！他烤箱里藏了三百份！”
陆沉舟抄起西装内袋的钢笔，笔尖在阳光下闪过冷光。
他探出半个身子，钢笔尖精准刺穿集装箱锁链：“用我的虹膜密钥覆盖自毁程序！”风灌进车窗，刮得他额前碎发乱飞，“现在，否则——”
“否则什么？”
阴森的男声从海面传来。
陆沉舟转头的瞬间，后颈寒毛倒竖——方志国的机械军团正从码头下浮出水面，金属关节挤压海水的声音像无数把刀在刮玻璃。
最前排的机械臂托起阵列注射器，荧光液体在管道里流动，和王涛吉他弦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终于集齐了。”方志国的电子合成音带着扭曲的笑意，“第139号实验体的所有基因碎片。”
王涛突然站起来。
跑车因重心偏移发出危险的呻吟，他却像没察觉似的，抱着吉他跪在前座靠背上。
琴弦割破他的指尖，血珠落在琴箱上，混着蓝色液体绽开小花。
他闭着眼，指尖在琴弦上狂乱游走——不是练习生考核时的肖邦夜曲，是一段破碎的、带着电流杂音的旋律。
“是痛觉代码的密码。”江遇白突然轻笑，扯断染血的领带。
他锁骨处的条形码终于完全显现，在红光里泛着青灰，“当年他们用音乐频率给我们植入痛觉程序，现在……”
音波撞在监控屏幕上的瞬间，陆沉舟看见玻璃表面爬满蛛网纹。
王涛的指甲劈了，血滴在琴弦上发出更尖锐的颤音，机械军团的摄像头一个接一个爆成碎片。
基因熔炉的红光突然大盛，将整辆车照成诡异的血红色。
“看地面。”江遇白突然抓住陆沉舟的手腕。
王涛滴落的血液正沿着车缝蔓延，在坑边的地面上勾勒出模糊的图案。
陆沉舟的呼吸几乎停滞——那是陆家的家族徽章，他在父亲书房的古董怀表上见过，在家族老宅的穹顶浮雕上见过，此刻正由一个十年前本该死去的练习生的血，一笔一画地写出来。
“徐医生……”陈思雨的声音突然发颤，“他在按紧急按钮！”
车载屏幕里，徐医生的手正搭在诊所墙面的红色按钮上。
他的白大褂后背全是汗，镜片上蒙着雾气，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十年前那个总带着温和笑意给练习生测心率的医生，此刻眼底跳动着近乎疯狂的光，像是终于等到了某个时刻。
“沉舟。”江遇白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该做决定了。”
陆沉舟望着基因熔炉深处翻涌的红光，又看向王涛颤抖的指尖——那里还沾着和十年前练习室地板上一样的蓝墨水，不，不是蓝墨水，是他们的血，是被财阀当作物料般抽取、编号、储存的基因碎片。
他突然笑了。
十年前躲在储物间时，他以为自己只是个侥幸活下来的旁观者；三个月前和江遇白签对赌协议时，他以为这只是场资本游戏。
首到此刻，血液里的荧光烧得他眼眶发酸，他才终于看清——他们从来都不是玩家，是棋子，是实验体，是需要被“集齐”的碎片。
“江遇白。”他转头，看着对方锁骨处的条形码与自己的共振成一片光幕，“你说过，对赌的最高境界是让对手以为自己在赢。”
江遇白的眼睛亮了。
那是他们在影视城争夺地皮时，他在拍卖会上举牌的眼神；是他们在海外发行渠道战里，连夜飞伦敦截胡对手时的眼神；此刻，那抹光更盛，像是要烧穿这十年的迷雾。
“现在，”陆沉舟抓起王涛的手，将吉他弦按在自己条形码上，“我们让老东西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对赌。”
基因熔炉的警报声骤然拔高。
王涛的琴音突然变调，像是某种古老的、来自深渊的吟唱。
陆沉舟感觉有滚烫的东西从心脏往西肢百骸涌，那是被封印了十年的记忆，是练习室里永远开着的紫外线灯，是徐医生注射器扎进后颈时的刺痛，是江遇白在他晕过去前抓住他手腕的温度——原来从那一天起，他们就己经被绑在同一条线上，只是当时的他们，都以为对方是敌人。
“滴——”
徐医生的手指终于按下红色按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