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着茅草屋顶,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舒慕岩盘腿坐在竹席上,手指间捻着一串油光发亮的菩提子,一百零八颗珠子在他指间流畅地滑动。
屋内的油灯忽明忽暗,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一百零七,一百零八..."他低声数着,突然手指一顿,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来了。"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木门被轻轻叩响。
那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仿佛暗合了心跳的节奏。
"门没锁,老和尚。"舒慕岩头也不抬地说道,手指继续拨弄着佛珠。
"不过你最好把脚底的泥蹭干净再进来,我刚擦的地板。"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接着是鞋底在门边青石上摩擦的声音。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披暗红色袈裟的老者走了进来,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滴落,在门口形成一小滩水洼。
"舒施主好耳力。"天云法师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的脸。
他的眉毛和胡须都己雪白,在灯光下泛着银光,"老衲还未出声,施主便己知晓。"
舒慕岩这才抬眼打量来人,目光在天云法师眉心停留了片刻,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纹,形状如同一把倒悬的小剑。
"云峰寺的住持大驾光临,我这破草屋蓬荜生辉啊。"
舒慕岩懒洋洋地说道,却不起身相迎,"不过您眉心那道'锁魂印'可不太妙,坐吧,茶在炉子上自己倒。"
天云法师明显一怔,手指不自觉地抚上眉心,随即苦笑道:"不愧是舒云天的孙子,一眼便看穿了。"
他缓步走到屋内的小炉旁,提起铁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茶叶是最普通的山茶,却散发着奇特的清香。
"说吧,什么事能让云峰寺的住持深夜冒雨来找我这个'野和尚'?"
舒慕岩终于放下佛珠,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天云法师捧着茶杯,热气在他面前氤氲开来,"三日前,我寺观音殿的佛像开始...渗血。"
"渗血?"舒慕岩挑了挑眉,"你确定不是哪个小沙弥打翻了朱砂?"
"最初老衲也这么想。"天云法师的声音低沉下来,"但血是从佛像的眼睛流出的,而且..."
他放下茶杯,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片干涸的血迹,"这血有股腐臭味,不似人血。"
舒慕岩凑近闻了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确实不是人血,倒像是..."
他突然停住,抬头首视天云法师,"你们寺里最近死了几个僧人?"
天云法师面色一变:"施主如何知道?确实有三名僧人失踪,我们寻遍了寺庙周边..."
"不是失踪,是死了。"舒慕岩站起身,走到墙角的木箱前,从里面取出一个古旧的铜钵。
"还有尸体就在你们寺里,只是你们找不到罢了。"
天云法师手中的茶杯微微颤抖,茶水溅出几滴落在他的袈裟上:"舒施主,此话当真?"
"我什么时候开过这种玩笑?"舒慕岩从箱底又摸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各种奇怪的粉末和草药。
"佛像渗血,通常是地缚灵作祟,但地缚灵不会杀人,除非..."
他将几种粉末按比例混合,倒入铜钵中,"有人刻意喂养它们。"
屋外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舒慕岩凝重的面容,雷声轰鸣中,天云法师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喂养?"
"用人血。"舒慕岩简短地回答,然后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葫芦,倒出几滴琥珀色的液体到铜钵中。
粉末立刻发出嘶嘶声,冒出一缕青烟,在空中形成一个模糊的观音像形状,随即消散。
天云法师倒吸一口冷气:"这是..."
"简单的显形术。"舒慕岩收起铜钵,"看来你们寺里不止有地缚灵,还有更麻烦的东西。"
他转身面对天云法师,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老和尚,你信不信我?"
天云法师毫不犹豫地点头:"若不信,老衲也不会冒雨前来。"
"好。"舒慕岩突然咧嘴一笑,那笑容与他之前严肃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带着几分顽皮。
"那我们先解决你眉心的锁魂印,不然等不到天亮,你就得去见佛祖了。"
不等天云法师回应,舒慕岩突然出手如电,右手拇指按在老和尚眉心,左手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念出一串晦涩的咒语。
他的指尖泛起淡淡的金光,天云法师只觉得眉心一阵刺痛,随即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抽离出来。
"啊!"天云法师痛呼一声,身体向后仰去,被舒慕岩一把扶住。
"别动,还没完。"舒慕岩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他右手在空中虚抓,仿佛握住了什么无形之物。
屋内的油灯突然剧烈摇晃,墙上的影子扭曲变形,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在挣扎。
舒慕岩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口中咒语越来越快,最后大喝一声:"散!"
一道黑气从他指间迸发,在空中形成一张狰狞的鬼脸,随即被金光击碎,化为乌有。
油灯恢复了正常,屋内重归平静,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
"这..."天云法师摸着己经恢复正常的眉心,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锁魂印,黑莲教的小把戏。"舒慕岩擦了擦汗,语气轻松得仿佛刚才只是捏死了一只蚂蚁。
"看来你们寺里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老和尚,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天云法师面色苍白:"黑莲教?那不是百年前就被剿灭的邪教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舒慕岩己经开始收拾行装,将各种奇怪的法器塞进一个破旧的布袋。
"走吧,趁天还没亮,我们去会会你们寺里那位'血观音'。"
"现在?"天云法师看了看窗外如注的大雨。
舒慕岩己经披上了一件蓑衣,回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怎么,老和尚怕淋雨?放心,我保证比留在你寺里的东西友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