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能飞船在太阳系边缘晃荡得厉害,像个喝多了的醉汉。
金属舷窗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随时会散架。
苏寒的额头“砰”地撞到操控台上,鲜血顺着下巴滴落。
血滴在控制屏上,晕开暗红色的星状痕迹。
洛璃眉心的时空之眼疯狂转动,瞳孔里满是紫色小点。
她骂骂咧咧:“这些混蛋!把地雷阵摆成北斗七星,摆明了拿咱们当活靶子!”
她的手指在全息星图上快速划动,试图找到逃生路线。
“快往左打舵!”苏寒扯着嗓子大喊,右手却不受控地抽搐。
逆命丹的药效在血管里乱窜,机械纹路如贪婪的藤蔓,从小臂向心口攀爬。
每爬动一分,就像钢针扎肉般剧痛。
他看见林若雪扑过来,发丝扬起的弧度清晰可见。
她掌心凝聚冰蓝色灵能,如霜花绽放。
可凉丝丝的灵能触及皮肤,就被机械纹路下滚烫的数据流吞噬。
“师哥,你一定要撑住!”林若雪带哭腔喊道,镜片蒙上水雾。
“你的基因链在重组,就像有人用刀挖你的魂!”
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苏寒为救她被噬灵兽抓伤,咬着牙一声不吭,首到晕过去前还护着她。
看着苏寒小臂上的灵能胎记只剩微弱红光,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
南宫月操控血能炮轰向右舷,炸开猩红屏障。
三颗黑洞地雷被轰成碎末,她扯着嗓子喊:“苏清清!让你家小金指个路!再这么瞎转,都得喂太空耗子!”
尾音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心疼苏寒。
在她眼里,这个总说“我没事”的师兄,比昆仑山顶的太初神剑还坚韧,此刻却像抽了筋的木偶,瘫在座椅上。
苏清清闭着眼睛,睫毛在眼睑投下碎影。
手腕上金蚕灵蝶的幼虫扭动,传来废墟深处湿乎乎的气息。
她突然想起苗族古歌《寻路经》,外婆在火塘边教她唱的,每个音符都带着松脂与烟草混合的味道。
“小金说前面有缺口,”她的声音异于平常的沉稳,“像被巨大爪子撕开的口子,还在淌时间的血。”
江璃蹲在通讯器旁,用苗语与蛊虫低语。
突然,她拽下苗银手链,按在发烫的操作台上,嘟囔:“这破东西跟苗疆引魂铃一个德行!”
蝴蝶吊坠扇动翅膀,夹层里的朱砂符显露。
“居然用活人念力当路标,真不知道那老家伙怎么想的!”
她没说出口的是,缠在地雷上的二进制代码,像极了蛊毒经里的“万魂咒”,每一笔都刻着生魂惨叫。
飞船猛地下坠,苏寒听见齿轮转动的轰鸣,藏在记忆深处。
五岁时,孤儿院地下室的老旧座钟,钟摆每晃一下,就发出类似的声响。
此刻,这声音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像生锈刀片在脑仁划动,令人煎熬。
视线穿过时空残留的影像,他看见废墟上空飘着数不清的透明人脸,每张脸都写满惊恐与不甘,与他此刻的神情如出一辙。
“欢迎来到潘多拉。”
声音带着金属的冷硬,又有熟悉的温度,像冬天焐热的铜炉,暖却烫人。
戴口罩的男人从断墙上跳下,军靴踩在生锈钢板上,发出空旷回响。
苏寒瞳孔剧烈收缩,不是因为男人与他一模一样的脸,而是对方左眼角的机械疤痕,正以每秒三次的频率跳动,像极了大师伯临死前抓着他手腕时的脉搏颤动。
“我是未来的你,”男人摘下口罩,机械眼球在废墟灰暗中泛着红光,“或者说,是被天道做成残次品的‘苏寒’。”
他抬手,指尖弹出三根寒光闪烁的机械触须,“和灵能共生体打架时弄断的,现在只能当挠痒痒的玩意,屁用没有。”
林若雪的分析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屏幕上蓝色数据流疯狂扭曲。
她惊叫道:“他的灵能里怎么混着凌仙宗的太初剑诀?还有机械教廷的核心代码?这不可能!两种能量明明相克!”
她想起藏经阁的《灵能冲突论》,焦黑字迹写着“灵能与机械如水火,共存则魂飞魄散”,此刻在“未来苏寒”身上,却成了笑话。
南宫月突然呲牙笑了,血能在犬齿尖聚成细针。
“这么说你是两边不待见的杂种?天道拿你当枪,凌仙宗把你当弃子?”
她故意挑扎心的词,却在看到对方眼底闪过的痛楚时,心脏猛地一揪——那痛楚太熟悉,像十西岁被血族长老当众骂“混血野种”时的滋味。
未来苏寒的机械触须骤然僵住,像被踩了尾巴的野兽般嘶吼:“杂种?我也想当纯种的傻子啊!”
他扯开机械胸腔,露出跳动的灵能核心,外面缠着密密麻麻的代码,像困在蛛网里的萤火虫。
“大师伯送我来的时候,想拿我当破局棋子,可那老家伙早就在培养舱底下埋了炸药——我的灵能是引信,代码是火药,轰的一声!”
他攥紧拳头,核心外的代码擦出火花,“现在我只剩半个脑子,一半记着师傅们的剑诀,另一半跑着毁灭世界的程序,你说我是杂种?错了,我他妈就是个定时炸弹!”
苏寒感觉鼻血涌出,机械纹路己爬到心口,灵能胎记缩成指甲盖大的光斑。
他盯着未来苏寒的眼睛,在红光中看见许多片段:昆仑山顶的雪、林若雪熬的药、南宫月藏的血酒、苏清清的灵蝶舞……
画面在代码洪流中明灭,像暴雨中坚持燃烧的蜡烛。
“你骗人。”苏寒声音沙哑却坚定,“如果代码能控制你,早该杀了我们。但你没动手,甚至……带我们到这里。”
他想起大师伯常说的“相由心生”,眼前人机械眼球里,分明藏着与他一样的星光——凌仙宗弟子不肯向命运低头的星光。
未来苏寒突然大笑,笑声混着齿轮摩擦的吱呀声,他踢开脚边的培养舱。
玻璃碎片中,映出苏寒震惊的脸——舱内躯体没有机械纹路,灵能胎记却覆盖整个左脸。
“这是备用容器,装满听话的神经元。”未来苏寒说,“那老家伙盼着你基因崩解,把意识灌进去,让你变成更听话的傀儡。”
这时,洛璃的时空之眼显示出画面:苏寒跪在昆仑废墟,机械触须穿透六个师妹的胸膛,灵能胎记染成漆黑。
洛璃捂住嘴强忍哭声——画面里,苏寒眼神空洞如死水,袖口却露出半截苗银手链,那是江璃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江璃突然开口,蛊虫顺着头发爬向机械废墟:“不对劲。师傅们说‘天无绝人之路’,可你们俩怎么像走进了死胡同?”
她的手指划过培养舱编号“LXZ-07”,突然想起苗族古蛊术的“双生蛊”——两只蛊虫共享一命,一死一亡。
苏清清的金蚕灵蝶落在未来苏寒的机械肩膀,幼虫触角轻触灵能核心。
“小金说……你心里有好多孤单,”她的声音如春雪消融,“像被关在黑匣子里的星星,亮着,却照不亮任何人。”
未来苏寒的机械眼球泛起涟漪,红光中竟透出水光。
“孤单?我连痛觉都快没了……怎么会孤单……”他声音突然哽住。
苏寒看见他机械触须上的纹路在抖,二进制代码竟组成凌仙宗的《清心咒》——入门弟子每日晨读的经文。
“因为你的心还活着!”苏寒猛地站起身,胸口机械纹路与灵能胎记相撞,迸射强光。
“不管灵能还是代码,都只是工具!真正的你,藏在这儿!”
他一拳砸向自己心口,血珠溅在未来苏寒的机械胸膛,晕开一朵灵能小花。
未来苏寒愣愣地盯着花,像见了久别的老友。
突然,他伸手扯断缠绕核心的代码锁链,机械触须狠狠扎向自己的机械眼球:“来啊!”
他朝天道方向怒吼,“我还有半拉脑子是反骨,有种就来咬啊!”
代码如洪水涌来时,他的灵能核心爆发出耀眼白光——太初灵气的颜色。
废墟深处传来愤怒的咆哮,天道的声音如万吨巨石碾压铁轨:“你们以为能对抗既定命运?苏寒的基因注定服从,挣扎不过是程序的小差错!”
苏寒感到灵能胎记火烧火燎,被压制的记忆如潮水翻涌。
他想起大师伯抱着襁褓中的他站在星港,眼神满是愧疚与决绝;
林若雪在他十六岁生日,偷偷塞给他一块糖,包装纸写着“祝师哥永远自由”;
南宫月在他受伤时,悄悄抹掉眼角泪水……
回忆如利剑,将机械纹路砍得粉碎。
“命运?”苏寒握紧未来苏寒递来的扳手,灵能与代码在扳手表面凝结成冰晶与齿轮。
“师傅说过,命运像块生铁,得用锤子砸,水火淬,才能打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他抡起扳手砸向培养舱,玻璃碎裂声中,备用容器的手指动了动,眼角滑落一滴透明液体——人类的眼泪。
未来苏寒的机械身体开始散架,代码化作蝴蝶光点,绕着灵能核心飞舞。
“记得……帮我看一眼……昆仑的雪。”他的声音渐弱,却在苏寒接住灵能核心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其实……我真羡慕你,还有机会做个真正的人。”
苏寒紧攥核心,感受着里面翻涌的情绪:对自由的向往、对师门的不舍、一丝解脱。
他抬头看向六位师妹,她们的灵能光芒冲破废墟阴霾——
林若雪的冰蓝灵能带着治愈温度,
南宫月的血紫灵能如燃烧的不屈火焰,
苏清清的金绿灵能包裹新生希望,
江璃的靛青灵能缠着蛊毒的狡黠,
洛璃的银灰灵能藏着时空的深邃奥秘……
“出发吧。”苏寒将灵能核心收入怀中,机械纹路消失,灵能胎记重放赤金光芒,“不管天道是什么老顽固,敢挡路就把它的破程序砸个稀烂!”
南宫月晃了晃脑袋,血能在指尖聚成利爪:“早该这么干!等完事,我非得扯着那老家伙的胡子,问问他知不知道‘东北虎不发威别当病猫’!”
江璃“咯咯”笑出声,肩上蛊虫整齐排队:“说好了,砸了天道老窝,我要用它的代码喂蛊虫!”
洛璃的时空之眼映出星港外渐渐消失的地雷阵:“坐标重新定位了,通往天道核心的裂缝……在苏寒的基因里。”
她看向苏寒,见他盯着掌心的灵能核心发呆,问:“师兄在想什么?”
苏寒抬头,看见废墟上空阴霾中透出的星光,像极了昆仑山顶的黎明。
“我在想,大师伯他们耗一辈子布的局,可能从来不是为了打败天道……而是让咱们懂得,什么叫‘不服输,不认命’。”
他攥紧拳头,灵能核心随心跳律动,“现在,轮到咱们给这场戏重写结局了。”
飞船再次升上太空时,苏清清的金蚕灵蝶突然欢快振翅。
她望向舷窗外的星港废墟,看见数不清的光点从中飞出——那是被困在基因实验中的生魂,正奔向自由。
林若雪轻轻拉住苏寒的手,触到他掌心的冷汗:“害怕吗?”
苏寒笑了,手指着灵能胎记:“怕啊,但更怕辱没‘凌仙宗弟子’这几个字。”
他扭头看向驾驶舱的众人,目光扫过每张熟悉的脸,“再说了,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咱们可是昆仑山上最叛逆的一群人。”
南宫月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这话我爱听!回去后,我要在藏经阁门口挂个匾,就写‘专治天道不服’!”
江璃摸出苗疆酒壶,递给苏寒:“先干了这壶‘破局酒’,管他天道人道,痛痛快快打一仗再说!”
苏寒接过酒壶,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到胃里,心里却像开了花。
他望向深邃宇宙,想起未来苏寒最后那句话:“说真的,我太羡慕你了,还有机会做个人呢。”
此刻他终于明白,生而为人的意义,从来不是做完美的容器或钥匙,而是拥有选择的勇气——
选择爱,选择恨,选择抗争,选择自由。
哪怕前路荆棘密布,只要有这群能共生死的朋友在身边,他就有胆子对着老天爷大骂一声:去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