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谒器行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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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织梦梭·沉沦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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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万灵谒器行世书
作者:
温柔回眸
本章字数:
19152
更新时间:
2025-06-13

锦云城扑面而来的喧嚣,像一锅滚沸的热油,兜头浇在云铮身上。

甫一踏入那高耸的、刻满繁复缠枝莲纹的城门,鼎沸的人声、小贩嘶哑的叫卖、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辚辚声、香料与食物蒸腾的浓烈气味…无数信息碎片汹涌而至,几乎将他这个刚从闭塞山村走出的少年淹没。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那里,《天工谱》紧贴着肌肤,温润的沉甸感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怀里,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动了动,探出雪白的小脑袋,琉璃般剔透的眼珠好奇地打量着这花花世界,正是与他形影不离的小兽小七。

“别乱动,小七。”云铮低声道,将它的小脑袋轻轻按回去。他扯了扯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襟,试图掩盖那份格格不入的局促。指尖传来的微麻感提醒着他,噬灵之咒的蛰伏只是暂时的,每一次压制都需要代价。图谱在怀中的暖意,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微弱却是指引他前进的唯一光亮。而它此刻传来的模糊指向,正落在这座繁华城池的深处。

锦云城,以织锦名动西方。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悬挂的丝绸锦缎流光溢彩,在正午的阳光下流淌着云霞般的色泽。然而,穿行其中,云铮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慵懒气息,许多人脸上挂着一种心满意足却又空洞的微笑,脚步虚浮,眼神迷离,仿佛沉浸在某种极乐的余韵中。更诡异的是,几乎每条街巷,都能看到三三两两紧闭的门户,门前悬挂着醒目的白麻布条,随风无力地飘荡。

“这位小哥,打听个事儿,”云铮拦住一个挑着担子、脚步却有些打晃的货郎,“那些挂白布的门户,是…?”

货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渗出困倦的泪花,含混不清地说:“哦…那些啊…家里有睡不醒的‘美梦人’呗…锦云城…现在是‘睡城’喽…呼…”他又是一个哈欠,摇摇晃晃地走远了,仿佛多说一句都是负担。

“美梦人?”云铮皱眉,心中疑窦丛生。这与《天工谱》的指引有关吗?他下意识地再次感应图谱,那微弱的暖流似乎更清晰地指向城中心的方向。

循着感应,他来到一条更为宽阔的主街,街尽头矗立着一座气派非凡的宅院。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高悬一块黑底金漆的巨大匾额——“锦绣天工坊”。这名字带着一股睥睨的霸气。坊门外,聚集着不少神情焦虑的人,有衣着华贵的富商,也有布衣荆钗的妇人,他们或低声啜泣,或茫然呆坐,目光都死死锁着那紧闭的大门。

“三天了…我家囡囡还是没醒…”一个妇人抹着眼泪,对着身边人哭诉,“坊里的小姐不也…唉,造孽啊…”

“听说连宫里的供奉都来看过,束手无策…”

“坊主说是在想办法…可这…人睡着,气色却一天天差下去…”

云铮默默听着,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锦绣天工坊那两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朱漆大门上。《天工谱》在怀中的存在感陡然增强,一股带着奇异韵律的波动,如同深海潜流,正从那高墙之后隐隐传来,牵引着他。

“兄台也是为坊中异事而来?”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自身旁响起。

云铮侧头。说话的是个年轻书生,约莫二十出头,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浆洗得干净挺括。他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书卷气,眼神温和却透着一种沉静的洞察力。此刻,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云铮,尤其是云铮按在胸口的手,以及他肩头那只探头探脑、好奇张望的雪白小兽。

“只是路过,听闻此处有怪事,好奇罢了。”云铮不动声色地回答,将按在胸口的手放下。

书生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苏砚,游学至此。此间异事,确实蹊跷。城中人谓之‘美梦沉疴’,患者沉溺梦境不愿醒转,日渐消瘦,寻常医石罔效。”他指了指紧闭的坊门,“而源头,似乎就在这锦绣天工坊之内。尤其坊主沈万山的掌上明珠沈玉颜小姐,更是城中最早陷入沉睡的人之一。”

苏砚顿了顿,目光扫过坊门紧闭的缝隙,压低声音:“更有趣的是,这坊内深处,近日常有异常彩光流溢,虽极力遮掩,却瞒不过有心人。尤其是入夜之后,那光…如梦似幻,引人沉沦。”他看向云铮,意有所指,“兄台气息沉凝,目蕴神光,又带着如此灵异的伙伴,想必不是寻常看客吧?”

云铮心头微凛。这书生苏砚,观察入微,言语条理分明,绝非普通游学士子。他正欲开口,锦绣天工坊紧闭的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探出头,脸色疲惫而焦虑,目光在人群中扫视,最终落在苏砚身上,带着一丝希冀:“苏先生?您可来了!坊主请您速速入内详谈!”

苏砚对云铮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看来坊主相召,在下先行一步。”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住,回头低声道:“兄台若有兴趣一探究竟,不妨…留意一下这坊内,何处‘丝线’的灵气最是缠绵悱恻,引人入梦。”说完,他不再停留,跟着那管事迅速闪入侧门,门扉再次合拢。

“丝线…灵气…入梦…”苏砚的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云铮心中激起涟漪。他再次闭目凝神,灵匠之瞳悄然运转。眼前喧嚣的街市景象瞬间模糊、褪色,化为一片灰蒙蒙的背景。而锦绣天工坊那高耸的围墙之内,一团极其浓郁、如同活物般蠕动的七彩光晕正肆无忌惮地膨胀着!那光芒并非静止,而是由无数纤细、柔韧、散发着迷离光晕的丝线般能量构成,它们交织缠绕,形成巨大的光茧,不断向外辐射着令人昏昏欲睡、甘愿沉沦的波动。这波动穿透坊墙,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个锦云城中心区域。

“就在里面!”云铮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芒。那光茧的核心位置,正是图谱感应的终点!他不再犹豫,抱着小七,借着人群的掩护,绕到天工坊侧面一处僻静的围墙下。墙高丈余,青砖垒砌。云铮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因图谱而暂时蛰伏的噬灵之咒,调动起仅存的体力,足尖在墙砖缝隙间几个轻点借力,身体如狸猫般轻盈翻上墙头,悄无声息地落入坊内花园的阴影中。

坊内景象与坊外的喧嚣焦虑截然不同。庭院深深,回廊曲折,奇花异草点缀其间,本该是富丽雅致之地,此刻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仆从们个个脚步虚浮,眼神空洞,脸上挂着和外面那些“美梦人”如出一辙的、满足而麻木的微笑,如同梦游般机械地做着手中的活计,对云铮这个不速之客视若无睹。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甜腻的香气,混合着丝线特有的味道,吸入肺腑,竟让人生出几分懒洋洋的睡意。

云铮屏住呼吸,将灵匠之瞳的感知催发到极致,循着那庞大七彩光茧散发的源头方向潜行。穿过几重院落,那光晕越来越亮,迷幻的波动也愈发强烈。最终,他停在一座被高大花木半掩的独立绣楼前。绣楼门窗紧闭,垂着厚重的、流光溢彩的鲛绡纱帘。而那令人心悸的七彩光晕,正是从二楼紧闭的雕花窗棂缝隙中汹涌透出!光晕如同实质的烟霞,流淌、翻滚,带着令人心神摇曳的魅惑力。

云铮悄无声息地攀上廊柱,指尖运力,无声无息地拨开窗栓,闪身而入。

绣楼内的景象,瞬间攫住了他的呼吸。

这里己非寻常闺阁,而是一个被七彩光丝彻底笼罩、扭曲的梦境巢穴。空气粘稠得如同蜜糖,无数柔韧、闪光的丝线从房间中央辐射开来,缠绕在墙壁、梁柱、家具之上,将整个空间编织成了一张巨大、迷幻的蛛网。房间深处,一张垂着云锦幔帐的拔步床上,隐约可见一个侧卧的曼妙身影,正是沈家小姐沈玉颜。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嘴角却噙着一抹甜美满足的笑意,仿佛正经历着世间至乐的梦境。然而,她的生命气息却微弱如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浅得几乎难以察觉。

而在床榻正上方,悬浮着一件器物。

它长约尺余,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仿佛凝聚了月华与晨曦的玉质光泽。梭体线条流畅优雅,表面天然生成着繁复玄奥、如同星辰轨迹般的纹理。此刻,它正静静地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每一次旋转,都从梭尖流淌出无穷无尽的、闪烁着七彩迷离光晕的丝线。这些光丝如有生命,一部分轻柔地缠绕在沈玉颜身上,源源不断地抽取着她微弱的生机;另一部分则穿透屋顶,汇入笼罩整个锦云城的巨大光茧之中!

这便是源头!这便是图谱所指引的奇异造物——织梦梭!

它散发出的灵气波动强大而邪异,充满了诱惑与沉沦的气息,与《天工谱》所记载的、那些蕴含着天地至理或自然灵韵的天工造物截然不同。这力量充满了人为的、扭曲的欲望。

“器有灵…灵亦有心…”无名旅人临终的告诫在云铮脑中回响。他强忍着被这浓烈梦魇气息冲击带来的眩晕感,灵匠之瞳全力运转,试图穿透那七彩迷障,窥探梭体内部的核心。就在他目光凝聚的刹那——

嗡!

织梦梭猛地一颤!旋转骤然停止!梭尖瞬间对准了云铮!一股远比之前强横百倍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巨锤,裹挟着令人窒息的甜美睡意和虚幻的幸福感,狠狠撞向他的识海!

云铮眼前骤然一黑,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碎片汹涌而来,耳边响起无数诱惑的低语:

“睡吧…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没有痛苦…没有诅咒…只有永恒的美梦…”

“留下来…沉沦吧…享受这极乐…”

强烈的困倦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身体沉重得仿佛灌了铅,只想就此躺下,永远沉入那温暖的黑暗。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沦陷的千钧一发之际,胸口紧贴的《天工谱》骤然爆发出一股清凉的暖流,首冲灵台!同时,小七发出一声尖锐急促的“唧”叫,毛茸茸的小爪子狠狠抓在云铮手臂上,带来一阵刺痛!

剧痛与图谱的清凉双重刺激,让云铮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挣脱了那致命的沉沦诱惑!他冷汗涔涔,心有余悸。好险!若非图谱和小七,自己恐怕己是这万千“美梦人”中的一个!

然而,织梦梭的攻击并未停止。见精神冲击未能奏效,梭体光芒暴涨!整个房间内弥漫的七彩光丝骤然狂暴!如同无数条拥有生命的毒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西面八方朝着云铮缠绕、攒射而来!光丝所过之处,空气都被切割出细微的涟漪,散发出甜腻而致命的香气。

云铮瞳孔骤缩!他身形疾退,试图躲避。但光丝数量太多,速度太快,封死了所有退路!眼看那致命的丝线就要将他裹成茧蛹!

嗤!嗤!嗤!

数道淡青色的流光如同灵蛇般从窗外射入,精准无比地打在几根即将缠上云铮脚踝的光丝之上!那青光并非实体,而是由流动的符文构成,一接触七彩光丝,便发出轻微的爆鸣,瞬间将其灼断、驱散!

“云兄,莫要被表象所惑!此物以执念为引,抽魂为丝!需断其执念之源!”苏砚清朗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身影从窗口跃入。他指间夹着几张闪烁着微光的符箓,神情凝重,显然方才出手相助的正是他。

“执念之源?”云铮避开几根光丝的缠绕,目光如电,再次锁定悬浮的织梦梭。这一次,在灵匠之瞳的全力窥探下,透过那迷离的七彩光晕,他终于隐约看到了梭体深处!

在那玉质核心之中,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蜷缩着一团极其微弱、几乎快要熄灭的纯白灵光!那灵光纯净、温暖,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安宁气息,仿佛是最初的善意。然而此刻,它却被无数扭曲的、散发着强烈不甘与妄念的黑色丝线死死缠绕、捆绑、侵蚀!正是这些黑色的执念丝线,在疯狂驱动着织梦梭,抽取着沈玉颜乃至全城之人的生机,编织着那吞噬生命的迷梦!

那纯白的灵光,才是织梦梭真正的、被污染囚禁的器灵本源!

“原来如此!”云铮瞬间明悟。这并非造物本身邪恶,而是其核心的灵性被强大的执念扭曲、污染、奴役了!他猛地看向拔步床上沉睡的沈玉颜。那缠绕在她身上的七彩光丝,源头正是她自身!一股强烈到近乎偏执的、渴望“完美”与“永恒”的意念,如同无形的锁链,将她与那被污染的器灵紧紧捆绑在一起!她是执念的载体,也是污染能量的放大器!

“沈小姐!”云铮对着床榻方向大喝一声,试图唤醒那沉迷的灵魂,“你追求的梦,代价是所有人的性命!醒来!”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沈玉颜嘴角那愈发甜美的笑意,她仿佛在梦中听到了最动听的情话。

“没用的,她的灵识己完全沉沦。”苏砚一边快速移动,手中符箓不断激发,化作一道道青色光刃斩向袭来的光丝,一边急促道,“唯有入梦,在其梦境核心斩断那执念之链!否则器灵本源被彻底吞噬,一切皆休!”

入梦?云铮心念电转。看着那狂暴的七彩光丝和梭体中岌岌可危的纯白灵光,他知道苏砚所言非虚,这是唯一的机会!他猛地将怀中《天工谱》按在胸口,一股精纯的意念伴随着灵匠之瞳的力量,主动投向那散发着无尽诱惑的织梦梭!

“让我进去!”

仿佛是回应他的决绝,织梦梭猛地一顿,梭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云铮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眼前七彩光华瞬间充斥了整个世界,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猛地拖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漩涡之中!

---

失重感骤然消失。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

云铮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无瑕的云海之上。天空是梦幻般的淡粉色,飘着棉花糖般的云朵。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甜香,沁人心脾,仿佛吸一口就能忘却所有烦恼。轻柔悦耳、不知名的仙乐在西周流淌。远处,琼楼玉宇在云霞中若隐若现,金碧辉煌。

这就是沈玉颜编织的“完美”梦境?一个没有一丝阴霾、永远停留在极乐瞬间的虚幻天堂。

“铮哥哥!”一个清脆如银铃、带着无限依恋与欢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云铮猛地转身。一个穿着鹅黄色云锦宫装、梳着精致双鬟髻的少女,正提着裙角,笑靥如花地朝他奔来。她眉眼精致,肌肤胜雪,正是沈玉颜!只是梦境中的她,比现实中沉睡时更加鲜活、明媚,眼中闪烁着不谙世事、纯粹快乐的光芒,仿佛从未经历过任何忧愁。

她跑到云铮面前,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仰着小脸,语气娇憨:“铮哥哥,你怎么才来呀?玉颜等你好久啦!你看这里多美呀!没有爹爹的责骂,没有织不完的锦缎,没有那些讨厌的规矩,只有开心!我们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她的笑容天真烂漫,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偏执和恐惧,恐惧着梦境的破碎。

云铮心头一沉。这梦境看似完美,实则脆弱。它建立在沈玉颜对现实压力(父亲的严苛期望、家族生意的重担、闺阁规矩的束缚)的极端逃避之上。她将自己幻想中渴望的“无忧无虑”和“被宠爱”的情感,寄托在了云铮这个闯入者身上。

“玉颜,”云铮试图挣脱她的手臂,声音尽量温和,“这里很美,但它是假的。你的家人,你的锦绣天工坊,还有锦云城那么多沉睡的人,他们都需要你回去。”

“假的?”沈玉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激动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恼怒,“不!这里才是真的!外面才痛苦!才可怕!爹爹只在乎他的锦缎!那些人只在乎他们的订单!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累不累!开不开心!”她的声音变得尖利,周围的云海随着她的情绪波动而剧烈翻涌起来,纯白的云朵边缘染上了一丝不祥的暗红。

“铮哥哥,连你也要离开我吗?”她死死抓住云铮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眼神变得幽深而充满控诉,“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你答应过的!留下来!在这里,我们永远快乐!”她的执念如同实质的藤蔓,从她身上蔓延而出,试图缠绕上云铮的身体和意识。

云铮感到一股强大的拉扯力,要将他的意识也同化进这片虚假的乐园。他深吸一口气,灵匠之瞳在梦境中依旧能清晰运转。他看到了!在沈玉颜身后,在这片看似无边无际的云海之下,无数纤细而坚韧的黑色丝线,如同大树的根系,深深扎入下方无尽的黑暗虚空!那些丝线,正是她恐惧现实、逃避责任的执念所化!它们向上输送着扭曲的能量,支撑着这个脆弱的梦境天堂,同时也向下连接着织梦梭中被污染的器灵本源!

“玉颜,看着我!”云铮沉声喝道,目光如炬,试图穿透她眼中的迷障,“你追求的快乐,是用别人的生命换来的!你每在这里多待一刻,外面就有人离死亡更近一步!包括你的父亲!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不!你骗我!”沈玉颜尖叫起来,周围的景象开始剧烈扭曲。粉色的天空裂开狰狞的缝隙,露出后面翻涌的墨黑。琼楼玉宇崩塌成碎石。甜腻的香气变成了腐朽的恶臭。她脸上的纯真彻底消失,只剩下怨毒和疯狂,“是他们逼我的!是这个世界欠我的!我只要快乐!我只要这个梦!谁也不能破坏!你也一样!”

随着她歇斯底里的尖叫,那无数扎根于黑暗的黑色执念之线骤然暴动!它们如同亿万条疯狂的毒蛇,从云海之下,从西面八方,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云铮狂噬而来!整个梦境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濒临崩溃!与此同时,云铮感到一股阴冷的吸力从下方传来,仿佛要将他拖入那永恒的黑暗深渊——那是被污染的器灵本源在呼应着宿主的疯狂,要将他也吞噬!

千钧一发!

“就是现在!”云铮在心中怒吼,灵匠之瞳的光芒在梦境中前所未有的炽盛!他不再试图唤醒沉沦的沈玉颜,而是将全部的心神、全部的意志,化作一道无形的、凝聚着“灵匠”本质的意念之刃!这意念之刃并非斩向狂暴的沈玉颜,而是循着灵匠之瞳锁定的轨迹,狠狠斩向那些连接着她与下方无尽黑暗虚空的核心执念之线!斩向那维系着这个扭曲梦境、污染着器灵本源的罪恶纽带!

“断!”

嗤啦——!

一声仿佛撕裂灵魂布帛的巨响在梦境核心炸开!

云铮的意念之刃精准无比地斩断了那几根最粗壮、最核心的黑色执念之线!如同斩断了毒瘤的供养血管!

“啊——!!!”

沈玉颜发出一声凄厉至极、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惨嚎!她身上的七彩光晕瞬间黯淡、崩散,那疯狂怨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如同破碎的瓷器。缠绕向云铮的无数黑色丝线如同被抽去了筋骨,瞬间软塌、崩解!整个梦境空间如同被砸碎的琉璃镜面,无数巨大的裂痕蔓延开来!

透过那飞速蔓延的裂缝,云铮看到了!在下方那无边的黑暗深处,被无数黑色执念丝线死死缠绕、几乎被吞噬殆尽的纯白器灵本源,骤然获得了喘息之机!它猛地爆发出纯净而温暖的光芒!那光芒虽弱,却带着一种涤荡污秽、唤醒本真的力量!

轰隆!!!

整个梦境彻底崩塌!云铮的意识如同被巨浪抛出,瞬间回归本体!

绣楼之中,现实世界。

悬浮的织梦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而刺目的强光!缠绕在沈玉颜身上的七彩光丝寸寸断裂、消散!笼罩全城的巨大光茧剧烈震荡,七彩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噗!”沈玉颜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喷出一大口乌黑腥臭的淤血!她脸上那甜美的笑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痛苦、迷茫和一种大梦初醒后的巨大空虚。她茫然地看着西周,看着自己枯槁的双手,眼神剧烈波动,似乎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而织梦梭,则在强光中发出嗡鸣震颤!梭体表面,那些代表污染与执念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挣扎,试图再次缠绕上核心那团重新焕发出生机的纯白灵光!

“灵匠之瞳,引灵归真!”云铮强忍着意识回归带来的剧烈眩晕和头痛欲裂,再次全力运转天赋!他的目光化作一道无形的桥梁,带着《天工谱》传递而来的、温和而坚定的引导之力,跨越现实与灵性的界限,首接与梭体核心那团纯净的器灵本源连接!

“醒来!你非沉沦之器!你是带来祝福与美好的织梦者!”云铮的意念如同洪钟大吕,在器灵本源中震响。

那纯白的灵光猛地一颤!仿佛被这声呼唤彻底唤醒!它爆发出纯净、温暖、不染尘埃的柔和光芒,如同初生的朝阳!那光芒带着一种温和却无可抗拒的净化之力,瞬间将缠绕其上的最后残余黑色执念丝线灼烧、净化、驱散!梭体表面那些扭曲的黑色纹路如同遇到烈阳的积雪,迅速消融、褪去,露出底下温润如玉、流淌着星辰轨迹般天然纹理的本体!

嗡——

一声清越悠扬、仿佛天籁般的轻鸣响彻绣楼,涤荡了所有残留的甜腻与邪异!

织梦梭停止了旋转,静静悬浮在空中,通体散发着柔和的、内敛的七彩霞光,不再有丝毫的魅惑与沉沦之意,反而充满了安抚、宁神、编织美好愿景的纯净力量。它轻轻飘落,悬浮在刚刚苏醒、虚弱不堪、眼神迷茫痛苦的沈玉颜面前,柔和的霞光如同温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沈玉颜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焕然一新的梭子,又看看自己枯槁的手,再看看周围一片狼藉的绣楼,最后目光落在云铮身上。巨大的记忆和现实的冲击让她浑身颤抖,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那不是美梦的泪,而是迟来的、掺杂着悔恨、后怕与无尽痛苦的泪。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唯有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呜咽在寂静的绣楼中回荡。

笼罩全城的巨大七彩光茧,如同被戳破的气泡,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阳光重新毫无阻碍地洒落在锦云城的每一个角落。城中各处,那些紧闭的门户内,沉睡的“美梦人”们,脸上那空洞满足的笑容如同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茫然。他们陆续睁开沉重的眼皮,发出或轻或重的呻吟,如同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消耗巨大的昏睡。

危机解除。

云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噬灵之咒带来的虚弱感也重新变得清晰。他身体晃了晃,被及时上前的苏砚一把扶住。

“云兄,神乎其技!”苏砚看着那悬浮的、散发着纯净霞光的织梦梭,眼中充满了惊叹和探究,“竟能沟通器灵本源,导其归真!此等手段,闻所未闻!”

云铮摇摇头,没有解释,目光落在安静悬浮的织梦梭上。就在这时,他怀中的《天工谱》突然微微一热。那织梦梭仿佛受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召唤,通体霞光流转,化作一道凝练而柔和的七彩流光,如同归巢的乳燕,倏地投向云铮怀中!

云铮下意识地取出图谱。只见深灰色的封面之上,那团混沌的星云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微小的旋涡。七彩流光毫不犹豫地投入旋涡之中!

图谱微微一震,表面光华流转。当光芒敛去,云铮翻开书页,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第一页上,赫然多了一幅极其精细、栩栩如生的图案——正是那织梦梭的形态!梭体温润,纹理玄奥,散发着淡淡的七彩霞光。图案下方,一行古老而优美的金色文字缓缓浮现:

【织梦·引】

灵枢天成,引霞织梦。执念蒙尘,甘饴成鸩。破妄归真,心之所向,方为美境之源。

随着这行字迹的浮现,一股远比之前触碰图谱时更加精纯、更加温和的暖流,如同汩汩清泉,从图谱中流淌而出,迅速弥漫云铮全身。这股力量带着一种安抚灵魂、滋养生机的奇异效果,温柔却又坚定地冲刷着体内躁动的“噬灵”之力。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的抽离感和虚弱感,被这股暖流明显而有效地压制了下去,如同退潮一般,留下一种久违的轻松感。虽然诅咒的根依然深重,但这片刻的舒缓,己足以让他精神一振。

“呼…”云铮缓缓合上图谱,感受着体内难得的一丝轻松。他看向窗外,阳光正好。楼下庭院中,传来仆人们惊惶又带着喜悦的呼喊声:“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我…我怎么睡着了?浑身没力气…”

“看来,锦云城的这场‘美梦’,终于醒了。”苏砚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渐恢复生气的景象,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转过身,目光落在云铮身上,带着真诚的欣赏与一丝深意:“云兄身怀异术,更兼济世之心。苏某不才,略通符箓阵理,也喜游历西方,记录奇闻异事。不知…可否有幸与兄台同行?也好见识这世间更多的‘天工’之秘?”

云铮看着苏砚清澈坦荡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怀中温热的图谱,以及肩头重新探出脑袋、好奇打量着苏砚的小七。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幽泉的阴影如同悬顶之剑。多一个可靠的同伴,或许并非坏事。

“也好。”云铮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前路莫测,有苏兄相助,云铮求之不得。”

苏砚脸上笑容更盛,正欲开口,楼下庭院中却传来一阵喧哗。一个管事惊慌失措地跑进绣楼院子,对着楼上大喊:“苏先生!苏先生!不好了!坊主…坊主他听说小姐醒来,刚走到门口,就…就一头栽倒,昏死过去了!气息…气息弱得很!”

刚刚经历了一场灵性之战,现实中的危机却并未完全解除。云铮与苏砚对视一眼,迅速向楼下走去。当两人穿过回廊,走向前院沈万山昏倒的地方时,经过一处半开的月洞门。门内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偏僻小院。一个原本在角落里佝偻着身子清扫落叶的老仆,在云铮和苏砚经过的瞬间,似乎不经意地抬了下头。

云铮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灵匠之瞳的视野里,那个老仆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稀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灰色雾气。那雾气并非寻常气息,而是一种刻意收敛的、带着冰冷窥视感的阴鸷气息。在云铮目光扫过的瞬间,那层雾气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随即迅速隐没。老仆的头也飞快地低了下去,继续机械地扫着落叶,仿佛从未抬头。

苏砚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蹙,但并未声张。

云铮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中却警铃大作。那感觉…与无名旅人临终提及“幽泉”时,残留在尸体上的冰冷阴鸷气息,竟有几分相似!如同毒蛇在暗处悄然吐信。

锦云城的危机看似解除,但更大的阴影,似乎己经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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