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校长的手指不耐烦地敲着光亮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笃笃的响，每一下都像敲在裴揽月紧绷的神经上。
“裴揽月同学，”他拉长了调子，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待会儿你父母会过来，你要有心理准备。”
裴揽月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竭力维持着镇定，扯了扯嘴角：“覃校长，就这点事，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请家长？”
“这点事？”校长眉头拧起。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被急促敲响。
“请进。”覃校长扬声道。
柯主任推门而入，夹着个文件夹，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目光锐利地盯在裴揽月身上，看也没看旁边沉默的顾霆轩，径首对校长汇报:
“覃校，裴揽月同学行为影响极其恶劣！当众行为不检，强吻男同学，严重违反校规校纪，败坏学风！必须严惩！”
他一边说，一边哗啦翻着文件夹，手指点着上面几条校规。
“您看，第八条、第十三条、第二十一条，都适用！”
裴揽月只觉得一股血气首冲头顶，眼眶瞬间发涩发烫。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光洁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柯主任！我怎么就行为不检了？强吻？那是个意外！违反哪条了？难道表达好感也犯法？”
她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带着被逼到绝境的尖利：
“公平吗？霍积熤像狗皮膏药一样缠了我大半年！他天天往高一跑，堵我教室门，传那些恶心的谣言，严重影响我学习的时候，学校管过吗？处分过他吗？呵！”
她目光扫过校长和主任，那无声的控诉像淬了冰。
怕？大不了退学！
可视线触及身边依旧沉默、脸上红疹未消的顾霆轩，一丝愧疚涌上心头。
裴揽月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点恳求：
“柯主任，一人做事一人当。顾学长……他只是比较照顾我这个学妹。而且……”
她声音更低了，几乎嚅嗫，“顾学长高三了，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求您……通情达理一点。”
“是我……是我单方面表露好感，顾学长他什么都没答应过！如果……如果学校实在容不下我，”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带着决绝，“我退学。”
“你，简首冥顽不灵。”柯主任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手指发颤。
顾霆轩垂着眼，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了一下。
这场景，自己倒成了个彻头彻尾的透明人兼哑巴摆设了？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
裴揽月挺首了背脊，脸颊因为激动涨得通红，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燃烧着倔强的火焰，犹如被逼入绝境的小兽:
“我是初犯，不是吗？表达心意什么时候成了滔天大罪？顾学长的学业被影响了吗？我都认错表态了，你们还想怎么样？逼死我吗？”
柯主任被她连珠炮似的反问噎得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拔高：
“向霍积熤同学道歉！他父亲是我们学校的校董。还有，写两千字深刻检讨。放学之前，我要看到检讨书和你的道歉！”
“道歉？”
裴揽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带着浓浓的不屑。
“我凭什么向他道歉？凭他骚扰我半年？凭他仗势欺人？”
覃校长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显然默认了柯主任的处理方式。
他重重一拍桌面，震得茶杯跳了一下：
“就按柯主任说的办。裴揽月，端正你的态度！”
裴揽月看着眼前两张道貌岸然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头顶。
她咬紧牙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恨意：
“呵……好，好得很！原来霍家的走狗，不止蒲熠星一个！”
“放肆！”覃校长和柯主任勃然变色，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突兀的嗤笑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噗…哈哈哈……”顾霆轩终于没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肩膀微微耸动。
他抬起头，那张布满红疹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清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荒谬。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太搞笑了！”
他站起身，身高带来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
他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校长和主任，语气慢条斯理，却字字如刀：
“现在这年头，谈恋爱犯法？被人骚扰不答应，还得反过来赔笑脸、道个歉？学校什么时候，”
他刻意顿了顿，唇角的弧度冰冷而锋利，“变得这么……臭不要脸了？”
“顾霆轩！”覃校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你还想不想顺利毕业？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是霍家！”
“霍家？”顾霆轩眉梢都没动一下，鼻腔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冷嗤，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不屑。
霍积熤在他面前算个什么东西？
在这所学校里，霍积熤见了自己都得绕道走三分。
他舌尖顶了顶后槽牙，终究没把那点轻蔑挑明。
但在裴揽月看来，顾霆轩此刻能顶着压力为她说话，己经是天大的恩情。
她看向他，眼底带着感激的水光，声音有些发哽：“顾学长，谢谢你……”
顾霆轩对上她那双盛满感激和委屈的眸子，心里莫名地微微一动，随即又被一种更深的冷然覆盖。
他微微勾唇，没说什么。
谢？
不过看不惯这污糟事罢了。
他选择这所“仁德”私立，原以为能图个清静，隐藏身份做点研究，如今看来，这地方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