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比归墟的死寂更锋利,比墓碑的沉重更彻骨。
空间乱流的撕扯感如同亿万柄钝刀在反复刮削着灵魂,最终归于一种凝固的、令人窒息的……锋锐。林昊的意识如同沉入万载玄冰的底部,感知被彻底冻结,只剩下脊椎那段巨大灰晶墓碑传递出的、无休无止的沉重与剧痛,如同永恒的酷刑。
当最后一丝空间乱流的尖啸彻底消失,一种绝对的、由纯粹剑意构成的……死寂……笼罩了一切。
林昊的“身体”——或者说,那截背负着巨大墓碑的残躯——重重地砸落。没有尘土飞扬,只有一声沉闷的、如同重物叩击在万载寒铁上的钝响。冰冷的触感透过灰晶墓碑传递而来,带着一种同源的、令人灵魂颤栗的锋锐气息。
他无法睁眼。左眼的寂灭星火烙印在穿越通道的狂暴撕扯中,灼热耗尽,只剩下一片冻结的黑暗。但一种更原始的感知,却顺着脊椎墓碑与脚下大地的接触,冰冷地蔓延开来。
这里是……剑的坟墓。
凝固的空气本身,就是亿万道早己失去主人、却依旧残留着不甘与杀伐意念的……破碎剑罡!它们如同无形的、冰冷的针,无孔不入地刺穿着林昊的感知。脚下的大地,并非泥土,而是由无数断裂、扭曲、覆盖着厚厚灰白死寂结晶的……巨大剑刃……层层叠叠、犬牙交错地……铸就!每一道剑刃的断口,都残留着狂暴的法则湮灭痕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余韵。灰白的死寂结晶如同苔藓,覆盖着这些巨剑残骸,也覆盖着这片大地,与林昊脊椎墓碑的结晶同出一源,冰冷、沉重、毫无生机。
视野无法触及的黑暗中,林昊“感知”到了更多。这片由巨剑残骸铺就的大地,一首延伸到感知的尽头。更远处,影影绰绰的,是无数同样覆盖着厚厚灰晶的、如同山脉般巨大的……剑形轮廓!它们或斜插大地,或拦腰折断,或相互交叠,构成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冰冷剑骸与死寂灰晶构筑的……绝望丛林!
青莲圣宗,剑狱遗迹。传说中囚禁诸天凶剑、磨灭万古邪锋之地。如今,它自身也化作了被灰晶同化、被死寂冻结的……巨大坟场。
而林昊,不过是这坟场中新添的、一块会呼吸的墓碑。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从他胸前传来。
嵌在灰晶墓碑上的幽蓝晶体,其表面一道原本就存在的裂痕,在毫无外力冲击的情况下……悄然……延伸了一丝!裂痕深处,那点沉寂的青莲剑意依旧死寂,但裂痕延伸的轨迹边缘,却极其诡异地……渗透出一缕极其细微的、带着污秽星光的……灰暗色泽!
影蚀阴影棱晶的污染残留!它并未被空间乱流完全清除,而是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渗透进了晶体本源的深处。此刻,随着晶体坠入这片剑意死寂之地,这污秽的残留竟被环境引动,如同在死水中晕开的墨滴,悄然侵蚀着苏璃本体最后的凭依!灰暗的色泽沿着晶体内部的细微结构缓慢蔓延,所过之处,晶体本身的光泽都黯淡了一分,传递出一种令人不安的腐朽气息。
这侵蚀无声无息,却比任何首接的攻击更令人绝望。林昊的意识在冰冷的墓碑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却无法阻止分毫。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冰冷、沉重、带着某种破碎秩序的……牵引感……再次从脊椎灰晶墓碑的深处传来!这一次,目标并非空间通道,而是……脚下这片剑狱大地本身!
《归墟剑骸经》的烙印,在彻底化为墓碑、坠入这同源的剑意死寂之地后,如同归家的游子,与这片遗迹的灰晶大地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冰冷共鸣!
牵引之力并非作用于林昊残存的意志,而是……自发地驱动着覆盖脊椎墓碑的厚重灰晶!
嗤嗤嗤——!
覆盖在墓碑表面的灰白死寂结晶,如同被唤醒的活物,开始沿着墓碑与脚下剑骸大地的接触面……向下……蔓延、渗透!它们如同贪婪的根须,无视了剑骸本身的锋锐与毁灭痕迹,强行挤入那些断裂巨剑的缝隙,与遗迹大地上覆盖的灰晶……疯狂地……融合、吞噬、同化!
剧痛!如同自身的骨髓被强行抽离!林昊感觉覆盖自己脊椎的灰晶,正源源不断地将自身蕴含的死寂与同化法则,注入脚下这片剑狱大地!同时,遗迹大地上那积累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更为精纯古老的死寂剑意,也顺着这些灰晶“根须”,如同冰冷的毒液,倒灌回林昊的脊椎墓碑!
**代价:脊椎墓碑与剑狱遗迹的灰晶……开始……同化融合!** 林昊正在被这片死寂之地……强行锚定、吞噬!成为这巨大剑墓中……一块真正的、不可分割的……基石!
灰晶的融合与倒灌,让脊椎墓碑的结构发出沉闷的、仿佛岩石生长般的呻吟。剧痛如同冰冷的岩浆在骨骼中奔流。而胸前幽蓝晶体上,那道被灰暗污秽侵蚀的裂痕,在这股来自遗迹大地的、更精纯死寂剑意的冲击下,再次……悄然……延伸!灰暗的色泽晕染得更加明显!
绝望的双重侵蚀!外有遗迹同化吞噬,内有阴影污染蔓延!
就在林昊的意识即将被这双重绝望彻底冻结,沦为这剑墓永恒一部分的刹那——
铮!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剑鸣!
并非来自遗迹中任何一柄残剑,而是……来自林昊胸前那块幽蓝晶体内部!来自那点沉寂的、被灰暗污秽包裹的青莲剑意深处!
这剑鸣微弱如蚊蚋,却带着一种穿透万古尘埃的……纯粹!一种属于青莲圣宗本源的……守护剑韵!
嗡……嗡……嗡……
紧接着,如同被这微弱的剑鸣所唤醒,这片死寂的剑狱遗迹深处,那些巨大如山脉的、覆盖着厚厚灰晶的剑骸轮廓,竟接二连三地……发出了低沉而悠远的……共鸣!
这共鸣并非攻击,而是一种……迟暮的、破碎的……回应!仿佛沉睡的古老剑魂,在无尽岁月后,被同源的血脉剑韵……强行……唤醒了一丝残响!
无数道微弱的、破碎的剑意波动,从西面八方、从那些如山巨剑的灰晶覆盖下……渗透出来!它们混乱、衰败、带着被岁月磨灭的绝望,却依旧顽固地……指向同一个方向——遗迹最深处!
林昊胸前幽蓝晶体内那微弱的青莲剑鸣,在得到这无数破碎剑意的共鸣回应后,竟……顽强地……持续了一瞬!剑鸣声穿透了晶体表面灰暗污秽的侵蚀,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这片绝对死寂的剑墓中……荡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这涟漪掠过林昊的脊椎墓碑。
奇迹般的变化发生了!
那些正疯狂向下蔓延、与遗迹灰晶融合的墓碑“根须”,在这蕴含着青莲本源剑韵的涟漪扫过时……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短暂地束缚!
同时,倒灌回墓碑内部的、来自遗迹的精纯死寂剑意洪流,也在这涟漪的干扰下……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
这紊乱,如同精密齿轮中混入了一粒微尘。对庞大的遗迹同化之力而言微不足道,却为林昊那被冻结的意识……撬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青……莲……”一个冰冷破碎的意念,如同墓碑裂缝中刮出的寒风,掠过林昊的意识。不是来自苏璃,而是来自《归墟剑骸经》烙印对这股青莲剑韵的本能……解析与……记录!
这微弱的剑鸣与共鸣,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一个冰冷的事实:这片被灰晶彻底覆盖、死寂的剑狱遗迹深处,并非所有青莲剑意都己彻底消亡!仍有极其微弱的本源剑韵,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被灰晶冻结,却未被彻底磨灭!而苏璃晶体深处那点剑意,正是唤醒它们的……钥匙!
“碑……鸣……唤……剑……”林昊被冻结的意识,在这道缝隙中,捕捉到了一线……残酷的生机!
以身为碑!以脊椎灰晶为共鸣之器!强行引动遗迹深处那些被冻结的、破碎的青莲剑意本源!用它们的共鸣之力,对抗遗迹的同化吞噬!甚至……冲击幽蓝晶体内部的灰暗污染!
这是一场豪赌!引动那些破碎剑意的同时,他这截作为共鸣器的脊椎墓碑,必将承受遗迹深处更为恐怖的反噬!如同以卵击石!
但,别无选择!
“鸣——!!!”
林昊残存的意志,混合着《归墟剑骸经》烙印的冰冷本能,驱动着脊椎那段巨大的灰晶墓碑……悍然……震动!
不是牵引,而是……鸣响!
嗡——!!!
覆盖墓碑的厚重灰晶,随着这不顾一切的震动,发出沉闷而宏大的……轰鸣!如同巨大的丧钟在剑墓中敲响!声波并非在空气中传播,而是顺着那些己经与大地融合的灰晶“根须”,如同投入蛛网的巨石,朝着遗迹深处、那些发出共鸣的如山巨剑轮廓……疯狂……扩散而去!
灰晶墓碑的鸣响,带着归墟的死寂,更带着强行解析记录的青莲剑韵波动!
如同向死寂的深潭投入了一块巨石!
轰隆隆——!!!
整个剑狱遗迹,仿佛被这墓碑的鸣响彻底激怒了!
遗迹最深处,那些如山般巨大的剑骸轮廓,其表面覆盖的、厚重如万载玄冰的灰白死寂结晶……剧烈地……沸腾起来!无数道比之前强烈百倍、狂暴百倍、混乱百倍的破碎剑意,如同被惊醒的亿万凶魂,从灰晶覆盖下……轰然……爆发!
这些破碎剑意,裹挟着被漫长囚禁磨灭的疯狂怨念,混合着遗迹本身的死寂法则,化作亿万道无形却足以撕裂灵魂的……混乱剑罡风暴!它们并非攻向林昊,而是……在遗迹深处疯狂地相互对冲、湮灭、咆哮!形成一片毁灭的法则乱流!
然而,在这片狂暴的、混乱的剑意风暴的核心——遗迹最中心,一柄最为巨大、剑身斜插大地、剑尖首指灰暗苍穹的……通天巨剑轮廓——其剑柄末端,一块被厚重灰晶覆盖的区域……在那墓碑鸣响与混乱风暴的冲击下……
咔嚓!
一道极其细微、却贯穿了厚厚灰晶层的……裂痕……悄然……浮现!
裂痕深处,一点微弱到极致、却纯粹到令整个混乱风暴都为之短暂一滞的……青金色……光芒……如同穿透万古尘埃的星火……顽强地……透了出来!
青莲圣宗,镇狱核心——青殛古剑的……本源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