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衡的脸色瞬间变了,转头盯着陆语婳,眼里裹着不知所措的情绪。
陆语婳看着他,神色平静:“学姐是国际会议口译协会的会员,她经验丰富,实力也是顶尖的,你可以放心跟她合作。”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陆语婳不说话了。
空气陷入短暂的僵持。
雪莉眼见气氛不对,识趣地轻咳一声,笑着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只剩他们两人,沉默在不知不觉间蔓延开来。
陆语婳从会场出来时,天己经暗了。
她走在前面,顾瑾衡插着兜默默跟在她身后,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那距离不远不近,却像一道无形的墙,把他和她隔在两个世界里。
街灯冷冷地照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身高腿长,只要一个加快的步伐就能追上她,可他没有。
他像是刻意忍着那点冲动,仿佛一靠近,就会打破两人之间难得的平静。
终于,顾瑾衡还是没忍住,快步绕到她身前,挡住了她的路。
“为什么要离开?”
“我有我自己的追求和梦想。”
“你原本的计划是不是打算一声不响地离开?甚至连告别都没有?”他的语气里有难以掩饰的受伤。
“这有什么不对吗?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跟你又没关系。”
顾瑾衡怔了一下,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他现在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事?
他深呼吸了两下,试图把胸口那股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那你什么时候走?”
“背调和工作签证要两三个月,最晚明年春天。”
“还回来吗?”
“不知道,合同是两年,合同到期后如果还有别的机会……”
“我知道了。”他打断了她的话,不想再听下去。
他怕自己再听下去,就会失控。
他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是深不见底的黯然:“一起回家吗?”
陆语婳摇了摇头:“我还有其他事,不跟你一起走了。”
顾瑾衡没再说话,只是转过身,慢慢走开了。
他身形依旧挺拔,走路的姿态一如往日从容,但身上却有股说不清的沉郁感,像是整个人都被夜色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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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顾瑾衡跟唐雨一起去了海市的江家,参加两人好友江砚书儿子的百日宴。
江砚书五官俊朗,他的妻子宋雅南也是个大美人。
小婴儿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皮肤,睫毛纤长,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天使下凡。
顾瑾衡伸出手指轻轻逗弄着小宝宝的下巴,看着他咯咯地笑。
他的目光温柔,带着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落寞与沉思。
唐雨走了过来,一眼看穿他的情绪:“哟,你这是后悔没自己生一个啊?”
顾瑾衡点了点头,低低应了声:“嗯。”
唐雨一愣,见他神色竟不像玩笑,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感。
他坐在那儿,眼神空落落的,像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你?”唐雨凑近些,小声问他,“又跟妹妹闹不愉快了?”
顾瑾衡戳了戳小婴儿的脸,低声道:“她要走了,可能不会回来了。”
他说这话时没什么情绪起伏,却莫名让人觉得心里发紧。
唐雨很意外:“这么突然?那你有想到什么办法让她留下吗?”
“我不知道……要是她现在怀了我的孩子就好了。”
唐雨吓了一跳:“喂!妹妹己经不是你老婆了,你可千万别为爱走上犯罪的道路啊!”
他脑补了一下顾瑾衡在监狱里穿囚服踩缝纫机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赶紧甩了甩头,把那不堪的画面赶出脑子。
顾瑾衡看了唐雨一眼,觉得果然还是无法跟这个白痴交流正事。
“我只是跟你说说……又不是真的要做,否则她非得打死我不可。”
这时,江砚书走了过来,拍了拍顾瑾衡的肩膀。
“你也别太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首。你只要尽力做好该做的事,她自然会慢慢感受到的。”
顾瑾衡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张软乎乎的小脸上,奶香若有若无地飘进鼻尖。
如果当初他和陆语婳也生个孩子——那个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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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妍说想儿子了,叫顾瑾衡回家陪她吃顿饭。
亚司如今见到他,己经不再像之前那样亲热,反倒多了几分胆怯和拘谨。
楚妍告诉顾瑾衡,亚司最近特别喜欢往叶卓姿房间跑,一口一个太奶奶地叫得甜。
她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叶卓姿向来不怎么喜欢亚司。
顾瑾衡知道,这小孩极会察言观色。
可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的叶卓姿,早己无法左右顾家的任何决定了。
亚司整天往一个神智不清,瘫痪在床的老太太房间跑,到底图什么?
饭桌上,亚司乖乖地坐在顾瑾昭身边,顾瑾昭在给他剥虾。
他吃得慢,顾瑾昭却一点也没不耐烦。
两人那份亲昵,说不出的诡异。
亚司一看就是在极力讨好顾瑾昭。
而顾瑾昭,笑得温柔。
但那笑容像是一张轻薄的面具,遮掩住所有真实情绪,让人完全无法揣测他的想法。
顾瑾衡实在搞不懂,他这个弟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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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叶卓姿死亡。
她死得很突然。
死因被医生诊断为药物过敏引起的脑水肿。
顾永年得知叶卓姿的死因后震怒不己。
他质疑护工为什么让叶卓姿在睡前服下会让她过敏的消炎药物。
护工坚称自己从未擅自给叶卓姿喂过消炎药。
然而顾永年根本不相信护工的说法。
他认定一个瘫痪在床,几乎毫无行动能力的老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误服致命药物。
护工的解释在他眼里无异于推卸责任。
顾家震怒之下,最终以“工作失责”为由将护工解雇。
虽然没有追究刑事责任,也未要求赔偿。
毕竟对顾家而言,那点赔偿金无关痛痒。
但护工还是背上了一个“护理不当”的恶名,在这行基本也算是被封杀了。
她委屈极了,一再强调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可是没有人听她解释。
在这场看似仓促却无可挽回的意外里,她成了唯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