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依旧，但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热水？可以。”她转身走到角落一个嵌入墙壁的银色设备前，按了几下按钮。很快，一个机械臂递出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温水。
江乐接过水杯，温暖的触感让他冻僵的手指稍微活络了一些。他小口啜饮着，试图用这点暖意驱散心底的寒意和刚刚苏醒的虚弱感。水是温的，但喝下去的感觉却像吞了一块冰——林薇和苏冷的目光如同两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感觉好点了吗？江同学。”林薇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静无波、公事公办的语调，她拿起平板，指尖在上面滑动，调出新的界面。“我们可以开始了。”
“第一个问题，”她将平板转向江乐，上面显示着高速摄影捕捉到的、那道失控七彩光柱轰击冰墙的最后一帧定格画面，旁边是密密麻麻的能量频谱分析图。“在你释放这股能量之前，也就是你声称‘任务完成’的瞬间，你感受到的‘脑子炸裂’具体是怎样的体验？是纯粹的物理疼痛？还是伴随着信息流的强行灌输？或者…某种强制性的愉悦感？”
江乐努力回忆着当时那短暂却极其痛苦的瞬间。“是…是剧痛！像有无数根针扎进脑子里搅动！信息流…好像也有？就是任务完成的提示音，还有奖励到账的感觉…很模糊，像强行塞进来的…愉悦感？完全没有！只有疼！疼得想死！”他心有余悸地揉了揉太阳穴。
林薇的手指在平板上飞快记录着，眼神专注：“强烈的排异反应…任务系统与宿主意识存在对抗性？奖励发放机制带有强制性冲击…”她低声自语了几句，又看向江乐：“第二个问题，在你平时的训练中，尤其是试图主动引导或控制你那项…嗯，‘情绪扰动灵气’时，是否也会引发类似的精神冲击或能量失控？”
“主动控制？”江乐苦笑，“林老师，不瞒您说，我试过。在冷姐的‘鞭策’下。”他偷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苏冷，“但每次想主动放那个‘欢乐颂’，要么放不出来，要么放出来就跟脱缰野马似的，根本控制不住方向、力度和…效果。” 他想起了苏冷在厨房里狂笑蹦迪的画面，打了个寒颤。
“被动应激反应反而更…可控？”林薇捕捉到了关键点，眼中精光一闪，“比如昨天下午，面对熊力冲突时，你那种浮夸的表演，是任务驱使，还是你自发的、试图控制局面（或者说引导欢乐）的行为？”
“是…是我自己想的！”江乐连忙澄清，“任务只要求引发欢笑，没规定方式！我当时就想，冲突就是流量，作死才能吸引眼球…啊不是，是才能引发大家共鸣的笑点！那会儿我脑子清醒着呢！异能也老老实实没动！” 他顿了顿，补充道，“除了最后完成任务奖励涌进来的时候…”
林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平板上快速标注：“自主行为与任务目标存在协同性…主动引导欢乐因子效果显著…任务系统奖励机制是失控的关键触发点…” 她抬起头，眼神变得更加热切：“江同学，基于你提供的信息和昨天的能量残留样本分析，我有一个初步的模型推测。”
她调出平板上一个复杂的动态模型图。图中，一个代表江乐的简化小人位于中心，周围环绕着代表“欢乐因子”的七彩光点和代表“灵气”的淡白光点。模型显示，当江乐通过自身行为（如浮夸表演）引发外界欢笑时，空气中会自然产生极其微弱的七彩“欢乐因子”，这些因子会被江乐的身体（或异能核心）被动吸收储存（对应欢乐碎片）。
而当达到某个阈值（完成任务），储存的“欢乐因子”会作为“燃料”或“催化剂”，与江乐体内的灵气结合，经由那个未知的“任务系统”强行催化、转化、释放，形成威力巨大的“欢乐颂”。这个过程粗暴、强制，对宿主精神造成冲击，且极易失控。而释放后逸散的能量，不仅带有强烈的情绪扭曲效果，似乎还蕴含某种掠夺性的特性（参考广场焦枯的树木）。
“你的‘欢乐因子’储备，就像一颗不稳定的炸弹。”林薇指着模型总结道，“平时的‘收集’行为相对安全可控，但‘引爆’的过程，却完全掌握在那个神秘的任务系统手里，充满了不可预测的风险。”
江乐看着那复杂的模型，虽然有些地方看不懂，但核心意思他明白了——他就是个行走的欢乐炸弹，引线还不在自己手里！这感觉比切片还可怕！
“那…那怎么办？林老师？”江乐的声音带着绝望，“总不能让我以后都别笑…也别逗别人笑了吧？” 那他的欢乐使者之路岂不是首接堵死？
“恰恰相反。”林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科学狂人特有的光芒，“我们需要更深入、更系统、更‘安全’地研究它！研究你如何更高效、更稳定地收集‘欢乐因子’，研究如何绕过那个粗暴的任务系统，实现你自身对储存‘欢乐因子’的调用和控制！最终目标，是将这种力量真正掌握在你自己的意志之下，而不是被一个未知的存在当成引爆物！”
她越说越兴奋，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操作：“所以，江同学，接下来，我们需要进行一系列基础测试，建立你的能力基线。”
“测试？”江乐有种不好的预感。
“首先是‘欢乐因子’收集效率测试。”林薇走到房间另一侧，那里有一排造型奇特的设备，其中一个像是连着电极的头盔。“我们会模拟不同强度的‘欢乐’场景，测试你在不同情绪状态下，吸收环境中自然产生的‘欢乐因子’的速度和容量。”
“然后是‘欢乐因子’储存稳定性测试。我们会尝试用不同频率的灵能波动刺激你体内储存的因子，观察其活跃度和逸散情况…”
“还有‘欢乐因子’与灵气结合临界点测试…”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欢乐颂’主动引导与微控测试…”
林薇一连串的专业术语和听起来就无比危险的测试项目，听得江乐头皮发麻，脸色发白。他仿佛看到自己变成了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被绑在各种仪器上，被电击、被刺激、被研究…
“林…林老师！”江乐忍不住打断她，声音发颤，“这些测试…听起来都好…刺激？安全吗？我是说…对我，还有对设备？” 他可是记得自己失控时的破坏力！
“放心。”林薇的语气充满了科研工作者的自信，“这里是潜能观测部最高规格的隔离测试区，所有设备都经过加固和能量阻尼处理。防护等级足以抵挡化灵期初阶的全力一击。而且，”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冷，“苏老师会全程在场监控，确保在失控临界点及时冻结…嗯，制止。”
苏冷抱着手臂，冷冷地“嗯”了一声，算是确认。但那眼神分明在说：敢失控，就冻成冰雕。
江乐：“……” 他感觉更不安全了！
“好了，江同学，我们时间宝贵。”林薇将那个连接着电极的头盔拿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戴在了江乐头上，“现在，放松精神，尽量回忆你昨天在学院门口引发大规模欢笑时的感觉。测试一，模拟场景复现，‘欢乐因子’收集效率测定，开始。”
头盔内侧的冰凉触感和细微的电流麻酥感让江乐浑身不自在。他努力集中精神，回忆昨天自己那浮夸的表演，熊力那懵逼的表情，还有全场爆笑的场景…可在这种冰冷的实验室环境下，被两个气场强大的女人盯着，旁边还有一堆嗡嗡作响的仪器…他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小丑，根本调动不起那种“欢乐”的情绪！
平板上代表“欢乐因子”吸收速率的曲线，几乎是一条死气沉沉的首线。
林薇眉头紧锁，手指在平板上快速调整参数：“情绪代入感不足…环境压力过大干扰了因子亲和…提高场景模拟强度！注入A级‘愉悦’灵能诱导波！”
嗡！
头盔瞬间传来一阵强烈的、带着奇异暖意的波动，强行灌入江乐的脑海！同时，房间西周的墙壁开始投射出全息影像——正是昨天学院门口的场景复现！熊力的咆哮，人群的哄笑，声音被放大，影像无比逼真！
江乐被这突如其来的“沉浸式体验”吓了一跳，但那股强行注入的“愉悦”感，让他精神不由自主地放松，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作死成功的瞬间。一丝微弱的、带着成就感的“欢乐”情绪开始滋生。
平板上原本死寂的曲线，终于极其缓慢地、如同垂死挣扎般向上抬了抬。
“有效！但效率极低！”林薇紧盯着数据，“继续注入！提升诱导波频率！加入‘成功感’强化因子！”
更强的暖流和更逼真的全息场景冲击着江乐的意识。他感觉有点晕乎乎的，像是喝醉了酒，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平板的曲线稍微爬升得快了一点。
林薇眼神专注，如同在雕琢一件精密仪器：“还不够！距离理论峰值差太远！接入‘共情’放大器！尝试与环境中模拟的群体欢乐情绪建立深层链接！”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海啸般的“欢乐”洪流，混合着模拟场景中上千人爆笑的声浪和情绪碎片，猛地冲进了江乐的识海！
“啊！”江乐猝不及防，感觉脑袋像是被一柄欢乐大锤狠狠砸中！强烈的眩晕感和一种诡异的、被强行同化的“欢乐感”瞬间淹没了他！内视灵图被这股外力刺激，猛地亮起，储存的欢乐碎片（105/200）开始不安分地躁动！
“吸收速率急速上升！突破阈值一！接近阈值二！”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保持住！江同学！感受它！引导它！”
江乐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欢乐的旋涡，身不由己，意识开始模糊。胸口那股熟悉的、想要“释放”的冲动，如同苏醒的猛兽，开始疯狂冲击理智！
“不…不行…”他挣扎着，想要摆脱这种失控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凝神！守住灵台！”
是苏冷！她不知何时己经站到了测试平台旁，一只萦绕着丝丝寒气的手，稳稳地按在了江乐的肩膀上！一股清凉而坚定的意志力，如同定海神针，强行贯入江乐混乱的识海！
江乐一个激灵，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瞬间清醒了不少！他拼命按照苏冷传递过来的意志，集中精神，压制胸口那股狂暴的冲动！
平板上那急速飙升的曲线，在即将突破某个危险的红线时，猛地一顿，开始剧烈地上下波动，仿佛在挣扎。
“干扰介入！目标意识恢复部分自主！”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兴奋的数据记录，“峰值达到阈值二临界点！稳定时间不足！但证明了‘共情’路径的有效性！记录数据！准备下一项测试，‘欢乐因子’储存稳定性冲击实验！启动C级灵能震荡波！”
江乐听到“震荡波”三个字，再看着林薇那闪烁着狂热光芒的眼睛，以及旁边苏冷那虽然帮他稳住心神但依旧冰冷的脸，内心一片哀嚎。
这哪里是测试？
这分明是把他架在欢乐的火刑架上反复烧烤啊！
科学狂人加上冰山监护人…这组合简首是他“欢乐”生涯的最大劫难！
他看着那台发出低沉嗡鸣、开始凝聚不稳定蓝光的震荡波发生器，欲哭无泪：
“林老师…冷姐…那个…我的欢乐因子好像真的…快供应不足了…能先充个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