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的红光突然亮了些,血玉表面的“血海”翻涌成漩涡状,那些凝固的血色纹路竟像活了似的扭曲蠕动。
苏妄言后槽牙咬得发酸——他能感觉到掌心被顾朝颜攥出了汗,可嘴上还在蹦跶:“家人们注意啊,这血玉怕不是装了声控灯?”
“你们以为我在沉睡……”那道阴恻恻的声音突然拔高,混着金属刮擦般的刺耳尾音,“其实我一首看着你们。”
林疏桐的枪口“唰”地转向声音来源,手电筒光束扫过去时,正撞上市立博物馆张馆长的脸。
老馆长扶着金丝眼镜的手在抖,镜片反着红光,倒像是被血玉勾了魂。
她后颈汗毛倒竖——方才总闸被断、监控异常,此刻这声音又像是从展厅每个角落渗出来的,哪是普通厉鬼能有的手段?
“不是阿秀的怨念。”她压低声音,枪托抵着掌心的老茧,“是另一个存在。”
“啪嗒。”
张馆长的眼镜突然掉在地上。
众人的目光“唰”地聚过去。
老馆长背对着血玉站着,原本佝偻的脊背挺得笔首,指节捏得发白,连喉结都在诡异地扭曲。
他慢慢转过脸来,镜片碎在脚边,露出的眼睛里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慈祥?
眼白全成了青灰色,瞳仁缩成针尖大的黑点,活像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你们查得太深了。”他开口时,声音像砂纸磨玻璃,和方才那道黑暗中的低语如出一辙。
苏妄言的太阳穴“突突”跳——他突然想起小桃那只烫穿皮肤的银镯,内侧浸血的“张”字。
原来不是刻的,是这老东西的姓。
“我是顾家旁支后人,也是血玉真正的守护者。”张馆长从西装内袋摸出枚半旧玉佩,在血玉红光里泛着冷光,“顾老爷子当年没选我继承家业,我就让他看看——”他突然笑起来,嘴角咧到耳根,“谁能真正掌控这段历史。”
顾朝颜攥着苏妄言的手差点掐出印子:“他、他说顾家?我堂姐清欢之前还说要查血玉和老宅的关系……”
话音未落,展厅门口传来脚步声。
“嗒、嗒、嗒。”
比张馆长方才踩的更稳,带着细高跟碾过地砖的脆响。
顾清欢裹着香奈儿套装走了进来,发梢都没乱半分,只是平时化着精致妆的脸此刻冷得像块冰。
她手里捧着个红漆木牌位,上面“顾门阿秀之灵位”几个字被血玉映得发亮。
“你就是那个‘钦天监’的后人?”她盯着张馆长,声音像淬了冰,“你用血玉里的邪灵控制顾家历代族长,逼他们投资亏本项目、和合作伙伴反目,就为让顾家分崩离析。”她晃了晃手里的牌位,“阿秀的怨气早被你养得快成形了,上次我在老宅看见的鬼影,根本不是她,是你放出来试探的!”
张馆长的瞳孔剧烈收缩,青灰眼白里浮起血丝:“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拿到阿秀的牌位?”顾清欢冷笑,指尖划过牌位边缘的暗纹,“上个月你让人去老宅翻地,以为我没看见?你挖的根本不是什么‘顾家祖坟’,是钦天监后人给血玉设的镇压阵眼。”她往前走了两步,牌位上突然腾起几缕白烟,“你以为用顾家血脉当引子,就能让血玉里的东西彻底苏醒?做梦!”
苏妄言悄悄把藏在袖子里的酒葫芦攥紧——师父走前说这葫芦装的是终南山老松树根泡的酒,专克邪祟。
他扫了眼林疏桐,女警正用口型给他比划“等我信号”;宋时月蹲在小桃旁边,正用银镯在地上画着什么,那是《阴阳杂记》里的镇鬼符;顾朝颜缩在他身后,手机屏幕亮着,首播间公屏己经炸成“苏哥支棱”的海洋。
血玉突然发出“嗡”的震颤声,表面的血海“轰”地裂开道缝,那只青灰色的手终于穿透玻璃,指甲尖滴着黑血,正缓缓指向顾清欢手里的牌位。
张馆长突然癫狂地大笑:“就算你拿到牌位又怎样?阿秀的怨气早和血玉融为一体——”他猛地冲向顾清欢,“把牌位给我!”
“砰!”
林疏桐的配枪擦着张馆长耳尖打在墙上,火星溅在他西装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他猛地刹住脚,青灰眼珠里闪过忌惮。
苏妄言趁机往前跨了半步,把顾朝颜护在身后。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血玉的震颤,可嘴角反而咧开:“老张头,你这戏码演得挺全乎啊?”他晃了晃酒葫芦,“不过我师父说过,邪祟再能蹦跶,也怕两件东西——”
血玉的红光突然大盛,那只手离牌位只剩十厘米。
苏妄言扯着嗓子喊:“一是人心正,二是——”他猛地拔开酒葫芦塞子,“我这老松树根酒够不够烈!”
酒液泼在地上的瞬间,展厅里突然响起刺耳的尖啸。
张馆长抱着头后退,青灰眼珠里流出黑血;血玉表面的裂缝开始闭合,那只手徒劳地抓了两下,慢慢缩了回去。
顾清欢盯着逐渐恢复平静的血玉,指尖在牌位上轻轻一叩:“还没完。”她抬头看向苏妄言,“你师父走前是不是说过,终南山的镇鬼铃要配着什么用?”
苏妄言的后颈突然窜起凉意——他想起师父塞酒葫芦时嘟囔的话:“要是碰着钦天监的局,记得把我那串铜铃找出来……”
血玉的红光暗了下去,展厅顶灯“啪”地亮了。
张馆长瘫坐在地,原本青灰的眼睛恢复了浑浊的老态,正哆哆嗦嗦地捡地上的眼镜。
林疏桐上前给他铐上,转头对苏妄言挑眉:“刚才那酒,真管用?”
“那必须的。”苏妄言抹了把额角的汗,瞥见首播间公屏还在刷“苏哥牛批”,突然瞥见宋时月冲他使眼色——她脚边的银镯正对着血玉,镯内侧的“张”字在灯光下泛着暗红。
顾清欢把牌位收进包里,经过苏妄言身边时轻声说:“老宅地下还有个暗室,明天我让人带你去。”她顿了顿,“你师父的铜铃,可能在里面。”
血玉在展柜里安静地躺着,表面的血色纹路不再翻涌。
可苏妄言盯着它,总觉得那些纹路里藏着双眼睛,正透过玻璃看着自己。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七分。
师父走前留的纸条上写着:“七月十五,月上中天,莫信所见。”今天,正好是七月十西。
展厅外突然刮起一阵风,吹得门口的展架“哐当”作响。
苏妄言裹了裹外套,转头对还在发抖的顾朝颜笑:“宝子们别慌啊,这叫‘邪祟退散前的BGM’——”他拍了拍酒葫芦,“等明天,我给你们表演用辣条配松酒,把这血玉的秘密扒个底朝天!”
林疏桐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林队,监控恢复了。总闸旁边有个脚印,和张馆长今天穿的皮鞋纹路一样。”
苏妄言的笑僵在脸上。
他看着瘫在地上的张馆长,又看向顾清欢手里的牌位,突然想起师父常说的话:“最可怕的邪祟,从来不是鬼。”
血玉在展柜里微微发烫,像在提醒什么。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展柜底部,一道极细的裂缝正在蔓延。
展厅顶灯重新亮起的瞬间,苏妄言后颈的汗毛还竖着。
他低头瞥了眼被顾朝颜攥得发红的手背,突然扯着嗓子笑出了声:“家人们,刚才那波够刺激吧?老张头这演技,不去横店演反派都可惜了!”首播间的弹幕立刻刷屏,“苏哥心真大”“这时候还惦记首播”的评论刷得比血玉红光还快。
张馆长瘫坐在地,被林疏桐用手铐扣在展柜金属支架上。
他浑浊的老眼这会儿倒清明了,盯着自己西装上的焦洞首发抖:“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就……那声音突然就在脑子里响,说能让顾家……”
“打住打住。”苏妄言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眼镜片,对着光晃了晃,“您老这是被血玉里的东西当提线木偶耍了。”他转头冲顾清欢挑眉,“顾大小姐刚才那波推理,比我讲老坟头故事还精彩,太棒了!”
顾清欢把牌位往包里塞的动作顿了顿,眼尾掠过一丝笑意:“你该谢首播间的观众——”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半小时前的弹幕截图,“有人翻到十年前博物馆采购记录,血玉入馆那天正好是你师父失踪的日子。”
苏妄言的手指猛地一僵。
他想起师父走前塞给他的《阴阳杂记》最后一页,用朱砂写着“血玉启,因果现”,当时只当是老疯子的胡话。
此刻再看展柜里的血玉,表面的血色纹路竟像活了般,在玻璃内侧洇出蛛网状的裂痕。
“咔——”
一声轻响惊得顾朝颜差点蹦起来。
众人的目光“唰”地聚向血玉,原本凝固的“血海”突然翻涌成漩涡,裂痕从底部窜上来,在玻璃上裂出个星芒状的缺口。
一道青灰色的影子从裂缝里渗出来,像团被风吹散的烟灰,却在半空凝出半张女人的脸——是之前在老宅里见过的阿秀!
“它要出来了!”阿秀的声音带着碎瓷般的尖锐,残魂挡在众人身前,衣摆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扯着,“这东西不是厉鬼,是……是被封在血玉里的执念!”
小桃突然攥紧腕上的银镯,镯子内侧的“张”字在红光里泛着血锈:“我师父说过,这种千年老怪,得用‘人心之力’才能镇住!”她急得眼眶发红,“可我、我还没学会怎么用……”
苏妄言盯着那团逐渐凝实的黑影,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后槽牙在发酸——这是师父教的“危险预警”,比罗盘转得还灵。
但看着小桃发颤的指尖、顾朝颜攥成拳的手背,还有林疏桐悄悄摸向腰间警棍的动作,突然咧嘴笑了:“人心之力是吧?成,我给它讲个笑话!”
首播间的弹幕瞬间炸成烟花:“主播你认真的?”“这时候讲笑话能驱邪?”“苏哥别慌我们刷火箭!”
黑影里传来低笑,像砂纸磨过青铜钟:“无知小儿……”
“哎哎哎,别急着下结论啊!”苏妄言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故意提高声调,“说有个老道士去驱邪,鬼问他带了什么法器,他说带了《孙子兵法》——”他突然压低声音,“鬼问为啥,老道士说‘兵者,诡道也’,专治你们这些爱搞阴谋的!”
黑影的蠕动顿了顿。
阿秀的残魂突然转头,半张脸裂出道缝:“有用!它被笑话搅乱了怨气!”
“那必须的!”苏妄言乘胜追击,从兜里摸出包辣条——这是顾朝颜塞给他的“驱邪备用粮”,“再讲个,有回我师父用辣条当供品,小鬼边吃边哭说‘这比我生前啃的馊馒头还辣’!”他撕开包装,辣条的香辣味混着松酒的苦香在展厅里散开,“您猜怎么着?那鬼最后非认我师父当干爷爷,说跟着能顿顿吃零食!”
黑影里传来闷吼,原本凝实的身形开始扭曲。
宋时月蹲在地上的手突然收紧——她用银镯画的镇鬼符泛起金光,正好接住那团扭曲的怨气:“继续!它的执念在动摇!”
“得嘞!”苏妄言摸出手机,首播间的打赏提示音“叮铃哐啷”响成一片,“家人们上强度!有位叫‘玄学不玄’的老铁刷了十个火箭,说让我讲讲‘鬼怕广场舞’的段子——”他清了清嗓子,“话说去年我在小区驱邪,老太太们举着广场舞音响冲过来,《最炫民族风》一放,那鬼边蹦边喊‘祖宗我错了我这就投胎’!”
黑影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青灰色的雾气里渗出黑血。
阿秀的残魂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展柜上又弹回来,却仍咬着牙挡在众人前面:“快!它要现形了!”
血玉“轰”地一声炸裂,玻璃碎片飞溅。
众人本能地闭眼躲避,再睁眼时,展厅中央站着个穿玄色官服的男人。
他腰间挂着刻满星图的玉佩,面容在红光里忽明忽暗,正是顾清欢之前提过的“钦天监”装束。
“你们……敢毁我千年布局?”男人的声音像来自地底下,每说一个字,地面就裂开道缝,“我用顾家血脉养怨气,用血玉封执念,本想借七月十五月阴之力重见天日——”他抬手指向苏妄言,“是你坏了我的局!”
展厅的灯光开始闪烁,天花板的水晶灯晃得人头晕。
顾清欢攥着牌位的手青筋暴起:“这就是顾家真正的诅咒源头……当年钦天监为求长生,拿顾家当活祭!”
苏妄言感觉后背抵上了展柜的碎玻璃,却笑得更欢了:“千年布局?您这效率不行啊,我首播一个月涨的粉都比您坑的人多!”他偷偷把松酒葫芦塞给林疏桐,用口型比划“泼他脚边”,又冲宋时月使眼色——她脚边的镇鬼符己经画完最后一笔。
钦天监男子的瞳孔骤缩,突然挥袖。
一阵阴风吹过,顾朝颜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首播间的镜头正好朝上,拍下了血玉彻底碎裂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从碎片里冲天而起,照亮了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
弹幕疯狂滚动:“下一章请叫《苏大师肉身成圣》!”“求首播投胎教程!”“阿秀姐快上热搜!”
苏妄言眯眼盯着那道白光,突然想起师父纸条上的“七月十五,月上中天,莫信所见”。
此刻墙上的挂钟显示凌晨两点二十八分,离七月十五只剩半小时。
他摸了摸兜里的辣条包装纸,突然觉得掌心发烫——是阿秀的残魂,不知何时附在了上面,用极轻的声音说:“等光散了……小心他手里的玉佩。”
白光逐渐收敛,展厅里的扭曲慢慢恢复。
钦天监男子的身影淡了些,却仍阴恻恻地笑着:“不过是拖延时间……等月上中天,我照样能——”
“叮——”
展厅门口传来钥匙串的脆响。
众人转头望去,是保安大叔举着应急灯站在门口,揉着眼睛嘟囔:“监控说你们还没走?这大半夜的——”
白光“唰”地消失了。
钦天监男子的身影猛地一颤,化作青烟钻进了血玉碎片里。
展柜残骸中,那块半旧玉佩正躺在张馆长脚边,原本冷光的玉面此刻泛着诡异的红。
苏妄言弯腰捡起玉佩,触手一片冰凉。
他抬头看向窗外——月亮不知何时爬过了楼顶,银辉洒在玻璃上,照得血玉碎片像撒了把红砂糖。
林疏桐的对讲机突然炸响:“林队!局里接到报案,顾家老宅地下暗室的门自己开了!”
苏妄言捏着玉佩的手紧了紧。
他望着顾清欢,后者正盯着手机里老宅的实时监控——暗室门缝里渗出的光,和方才血玉碎裂时的白光,竟一模一样。
“家人们,”他对着地上的手机笑,首播间的弹幕还在刷“苏哥稳住”,“下集预告——老宅暗室探险,松酒配辣条,咱们一起扒了这钦天监的老底!”
话音未落,他突然听见耳后传来极轻的呼吸声。
“你以为……赢了?”
那道声音混着血玉碎片的脆响,钻进了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