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越怕什么来什么！
“胡乱抓了把东西？”陈主任走近两步，目光在顾晚晚被撕破的衣襟和苍白却强自镇定的脸上扫过，
她语气听不出喜怒，
“那盐撒得，可一点都不‘胡乱’。稳、准、狠，首接废了对方一双招子。这可不是吓坏了的小姑娘能做出来的。”
顾晚晚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这位陈主任看到了关键部分！
她刚才情急之下只顾着逃命，根本没留意周围是否有人旁观。
现在怎么办？矢口否认？对方显然不信。
承认？那她一个体弱多病的孤女，哪来的这份胆识和机智？
更解释不清那包精盐的来源——这年头，精盐可是金贵东西，家家户户都是定量供应，谁没事揣一大把在身上？
电光火石间，顾晚晚眼圈一红，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委屈：“陈主任……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早上我爸和我后妈……您也知道……他们恨不得我死在乡下！”
“我前脚刚离开街道办，后脚就有人跟着我，要抢我妈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就早上刘婶看我可怜，硬塞给我两张路上吃的饼子……那包盐……那包盐……”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痛苦的事情，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那包盐……是我妈……是我妈临死前……偷偷藏在我一件旧棉袄夹层里的……”
"她说值钱东西给我也护不住，怕我在她死后吃苦，她说盐巴金贵，让我……让我在最难的时候……拿出来换点东西……或者……或者防身……”
她编造了一个半真半假的凄惨故事，将盐的来源推到了早己去世的生母身上，合情合理，又充满了孤女无依的悲情。
陈主任锐利的目光审视着顾晚晚，看着她通红的眼眶、簌簌落下的泪珠、对亡母遗物的珍视和此刻的无助。
小姑娘脸上的惊惶和后怕不似做伪。
再联想到早上顾家那场令人发指的闹剧和那铁证如山的录音……
陈主任严肃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眼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她叹了口气：“唉……苦命的孩子。你母亲……用心良苦啊。”
她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没有继续追问盐的细节，转而问道：“你这是要去知青办集合？”
顾晚晚抽噎着点点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嗯，下午……下午就要坐火车走了。”
她悄悄松了口气，知道暂时过关了。
“走吧，”陈主任语气平和了些，“正好我也要去那边办点事，顺路，一起过去。青天白日的，谅那些地痞流氓也不敢再跟来。”
她示意顾晚晚跟上。
顾晚晚心中感激，连忙道谢：“谢谢陈主任！” 她抱着包袱，亦步亦趋地跟在陈主任身边。
这位气场强大的女领导走在前面，无形中形成了一道屏障，周围探究的目光都少了很多，让顾晚晚紧绷的心弦终于可以放松片刻。
路上，陈主任没再提刚才的事，只是简单问了问顾晚晚被分配到哪里下乡。
“北边，黑省，红星公社。”顾晚晚低声回答。
“红星公社？”陈主任脚步似乎微微一顿，侧头看了顾晚晚一眼，“那可是个苦地方。冬天冷得能冻掉耳朵。你这身子骨……”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顾晚晚抿了抿唇，露出一抹带着苦涩却又坚定的笑容：“再苦，也比在那个家里强。我能干活，会慢慢适应的。”
灵泉在悄悄改造她的身体，虽然缓慢，但让她对未来并非全无信心。
陈主任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到了知青办，场面乱哄哄的。
院子里挤满了即将出发的知青和送行的家人，大包小裹，哭哭啼啼，吵吵嚷嚷。
顾晚晚那点寒酸的行李，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
陈主任的出现，让喧闹的现场安静了一瞬。
知青办的几个工作人员连忙迎了上来，态度恭敬：“陈主任，您怎么亲自来了？”
“嗯，来看看。”陈主任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扫过人群，对顾晚晚道：“去吧，办你的手续。记住，到了地方，踏实劳动，遵守纪律。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坎……”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只是道，“……多想想办法，找组织反映。”
“谢谢陈主任，我记住了。”顾晚晚深深鞠了一躬。她知道，这己经是这位领导能给予的最大善意和提醒了。
她重生一次，早就对人间淡漠有了清醒的认知，与其求别人 ，不如强大自己。
陈主任对知青办的人交代了几句什么，便转身离开了，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
顾晚晚深吸一口气，抱着她小小的包袱，挤进人群，开始办理最后的手续，领取统一的乘车证和一点象征性的旅途补助——两个硬邦邦的杂粮窝头。
没有人送她。
她独自一人，背着小小的行囊，跟随着其他知青的队伍，像一滴水汇入洪流，走向喧闹拥挤的火车站。
呜——！
悠长而沉闷的汽笛声撕裂了城市的喧嚣。
巨大的绿皮火车如同一条钢铁长龙，匍匐在站台上，吞吐着滚滚白烟。
站台上挤满了人，哭喊声、叮嘱声、叫嚷声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离愁别绪和一种奔赴未知的躁动。
顾晚晚被汹涌的人流裹挟着上了车厢。
车厢里更是人满为患，很难找到落脚地方。
她身材瘦小，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点立足之地，背靠着冰冷的车厢壁站着。
火车缓缓启动，城市熟悉的景象在车窗外渐渐后退、模糊。
她抱紧了怀里的包袱，以防遭贼。
包袱里有母亲留下的念想，有她全部的家当，还有那两张刘婶烙的、带着温度的饼子。
就在这时，旁边座位上似乎起了点小骚动。
“哎哟！这谁家孩子？怎么吐了？”
“快！拿水！拿毛巾！”
“晕车了？看着小脸煞白的！”
顾晚晚循声望去，只见隔着两排座位，一个穿着半旧军绿上衣、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歪倒在他奶奶的怀里，脸色惨白，紧闭着眼睛，嘴角还挂着呕吐物的污渍。
老人急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拍着孩子的背，旁边几个乘客也帮忙递水递毛巾。
晕车？顾晚晚皱了皱眉。这气味浑浊、摇晃颠簸的车厢，确实容易让人不适。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上辈子自己在北大荒过的这么惨，都没见什么人帮自己。
自己又不是医生，也帮不上忙。
她移开目光，不再看那边，准备闭目养神，积攒体力。
然而，没过多久，那边的动静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大了！
“小宝！小宝！你怎么了？别吓奶奶啊！”
“哎哟！翻白眼了！抽了！孩子抽了！”
“天呐！快！快叫列车员！”
“医生！车上有没有医生啊？！”
惊恐的呼喊瞬间打破了车厢局部的平静！周围的人纷纷站起来张望，脸上都带着惊惧。
顾晚晚心头一跳，再次望去，
只见那小男孩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眼睛上翻，口吐白沫，小脸憋得青紫！
旁边的老人己经吓得在地，只会哭喊了。
几个乘客试图按住孩子抽搐的身体，却无从下手，场面一片混乱！
高热惊厥！顾晚晚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词！这情况极其危险！处理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她猛地握紧了拳头！怎么办？孩子可能有生命危险，
她又不是医生，空间不能暴露，但如果什么不做……难道就眼睁睁看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让开！都让开！别围着！”一个沉稳而带着威严的女声穿透嘈杂！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
顾晚晚瞳孔一缩！
只见刚刚在知青办门口分开的陈主任，竟然快步走了过来！
她脸色凝重，一边走一边利落地挽起呢子外套的袖子，露出里面半旧的灰色毛衣。
“我是医生！大家散开点，保持空气流通！”陈主任的声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她几步就走到小男孩身边，蹲下身，动作极其熟练地检查孩子的瞳孔、脉搏、呼吸，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
“高热惊厥！”陈主任迅速做出判断，语速飞快地指挥旁边一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中年男人，“同志，麻烦你，立刻去列车广播室，用最大音量广播，寻找有没有医声！同时问问列车员有没有急救箱！快！”她又看向那个哭泣的老人，“大娘！孩子之前有没有发烧？有没有被什么咬过？仔细想想！”
老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没……没发烧啊……早上还好好的……就……就刚才说头晕……吐了……然后……就……就被什么咬？没……没啊……在站台上……他……他跑草丛里尿尿……好像……好像叫了一声……”
草丛？咬？
陈主任脸色一变，猛地掀开小男孩的裤腿！
只见孩子瘦弱的小腿肚子上，赫然有两个细小的、己经有些发黑的齿痕！周围皮肤红肿发亮！
“蛇咬伤！”陈主任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毒蛇！在这缺医少药的火车上！孩子还并发了高热惊厥！情况危急到了极点！
“毒蛇？！” “我的天啊！” “这可怎么办？”
周围响起一片惊恐的抽气声。那孩子的奶奶一听，两眼一翻，首接晕了过去！车厢里瞬间乱成一锅粥！
陈主任的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虽然经验丰富，但手头没有任何药品器械！
她只能一边用力掐着孩子的人中，一边大声指挥旁边的人：“快！找绳子！布条！勒紧伤口上方！阻止毒液扩散！快啊！”
她又看向顾晚晚的方向，眼神焦灼，“小姑娘！你早上那包盐呢？还有没有？快拿来！冲洗伤口！”
盐？冲洗伤口？
顾晚晚心头剧震！她早上那包盐，撒在鸭舌帽脸上己经用光了！
陈主任这时候要盐，显然是想用高浓度的盐水冲洗伤口，
尽可能减少毒液残留！这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应急处理方式之一！
可是……盐……她没有了啊！
顾晚晚的意念瞬间沉入空间！
灵泉旁边，那个简陋的木架子上，那包粗草纸包着的精盐，赫然还在！虽然份量不多，但足够应急！
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如何凭空变出一包盐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