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宅的晨光透过纱帘洒进书房,阮绵绵赤着脚踩在波斯地毯上,指尖划过一排排精装古籍。
——她本想来偷看那份《阮氏集团债务重组方案》,却被书架尽头的一只青花瓷瓶绊住了视线。
瓶身不过一掌高,釉色却如雨后天青,绘着缠枝莲纹,在晨光中流转着静谧的贵气。绵绵眯起眼,这分明是去年苏富比拍卖会上以八百万成交的明代珍品,封砚居然随手摆在书架上?
“暴殄天物……”她嘀咕着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瓶口——
“啪!”
瓷瓶从书架边缘坠落,在地毯上滚了半圈,最终撞上黄铜桌脚,裂成三瓣。
绵绵僵在原地。
五分钟后,她抱着一堆丙烯颜料和画笔溜回书房,蹲在碎片前咬牙切齿:“不就是个破瓶子吗……”
笔尖蘸满孔雀蓝,她在最大的那片瓷片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卡通绵羊,又用金粉勾出爆炸状的线条,最后在瓶底龙飞凤舞签上「R.M. 2023」(阮绵绵的缩写)。
“现代艺术改造,完美。”她后退两步欣赏“杰作”,却没注意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在破坏文物和伪造艺术品之间,”封砚的嗓音贴着耳后响起,“你选择了数罪并罚。”
绵绵惊得撞翻颜料盘,紫色泼溅在他定制西装裤上。她梗着脖子强词夺理:“这、这是装置艺术!苏富比明年就会为它开专……诶?”
封砚竟弯腰捡起那片画着绵羊的瓷片,对着阳光端详:“眼睛画歪了。”
“你懂什么抽象派!”
“确实不懂。”他突然勾起唇角,“但比原来好看。”
绵绵愣神的功夫,他己经用丝巾包好碎片走出书房。她鬼使神差地追上去,却在走廊拐角听见他压低声音通话:“……请故宫修复组的林老师亲自处理……不,不要惊动她。”
午餐时,绵绵故意把牛排切成发泄式的碎块,刀尖在盘子上刮出刺耳声响。封砚头也不抬地翻着财报:“再制造噪音,就改用儿童塑料餐具。”
“封总这么熟练,以前带过孩子呀?”她恶意调侃,却见他切牛排的刀尖微妙地顿了顿。
管家恰在此时捧着一个锦盒进来:“先生,碎片己经……”
“放地下室。”封砚打断他,余光扫过绵绵好奇的脸,“顺便,把书房里剩下的‘现代艺术’都收走。”
绵绵趁他接电话的空档,溜进地下室。
昏暗的储藏室里,那只锦盒静静躺在工作台上。她掀开盒盖——瓷瓶己被初步拼接,裂缝处打着细小的石膏夹,而那片她涂鸦的瓷片单独放在绒布上,竟被镀了一层透明保护膜。
“变态控制狂……”她小声骂着,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抚过瓶底。
忽然,她的指甲抠到了一处微凸的痕迹。翻转瓶身,胎底竟贴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大哭,脸蛋糊满冰淇淋,背后是二十年前的阮家花园。照片边缘露出一只男孩的手,正递给她一朵蒲公英。
“这是……我?”绵绵呼吸发紧,记忆深处浮起零碎片段——五岁那年,似乎真有个冷冰冰的小哥哥来参加过她的生日宴。
地下室的灯突然大亮。
“考古结束了?”封砚倚在门边,手里晃着一瓶溶剂,“下次偷看前,记得这种老照片要用乙醇软化才能揭下来。”
她耳根发烫:“你变态啊!收集我小时候的丑照!”
“证据保全而己。”他抽走照片,“毕竟某些人五岁就敢往客人茶里加辣椒酱。”
“你居然记得?!”
封砚把照片塞进西装内袋,转身时丢下一句:“记得提醒苏富比,你的‘抽象派’作品起拍价别低于八百万。”
当晚,绵绵失眠到凌晨三点,索性爬起来黑进封氏集团的内部系统——结果在“个人收藏”分类里搜出一整个名为「R.M.」的文件夹。
大学辩论赛视频、她匿名写的财经专栏截图、甚至去年她在米兰丢掉的芭蕾舞鞋拍卖记录……最新一条是两小时前更新的:
【明代青花瓷瓶修复进度报告(附:绵羊涂鸦保护方案)】
“疯子……”她对着屏幕喃喃,却听见阳台玻璃门被轻轻叩响。
封砚站在月光下,手里端着杯热巧克力,杯沿沾着一粒棉花糖——她熬夜时最爱的搭配。
“管家说你房间的灯亮着。”他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喝完去睡。”
绵绵突然拽住他袖口:“那个秋千……后来怎么样了?”
“什么秋千?”
“照片里的!阮家花园那个——”
封砚沉默片刻:“锈蚀太严重,拆了。”
她失望地松开手,却听见他补了一句:“但秋千架上的铜铃,现在挂在封宅西廊的紫藤架下。”
绵绵猛地抬头,封砚却己经走向门口。他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恰好笼罩住她蜷在沙发上的身影。
清晨,绵绵被快递员的门铃声吵醒。
客厅里摆着一只硕大的木箱,寄件人栏打印着【苏富比拍卖行】,而封砚正用裁纸刀划开封条——
箱子里是那只修复如初的青花瓷瓶,旁边却多了一只丑萌的陶瓷绵羊摆件,羊尾巴上刻着小小字迹:
「文物编号:RM-001
备注:监护人全责」
绵绵突然发现,瓶底的胎釉在阳光下透出一行极浅的刻痕:
「秋千会坏,铜铃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