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舟的刀锋在楚昭心口剜出半寸血槽时，九条龙脉正好咬住逆命线末梢。金丝楠木棺椁里的赤蛟突然暴起，龙鳞间簌簌抖落的不是鳞粉，而是楚昭前世在摘星楼顶焚烧的谏书灰烬。
"萧将军的赌运还是一如既往差。"楚昭的指尖擦过刀刃，将沾血的谏书灰抹在萧寒舟眼睑。冰魄石映出他瞳孔深处的星芒，竟与赤蛟额间逆鳞分毫不差，"当年雪原上你斩我发冠时，就该知道有些局——"
话音未落，赤蛟突然炸成血雾。三万六千片逆鳞化作暴雨梨花针，却在触及楚昭周身三尺时诡异地悬停。地宫西壁的星宿图开始倒转，那些被龙脉撞碎的星轨残片，正沿着逆命线渗入他颈侧跳动的血脉。
萧寒舟的玄铁护腕应声碎裂，前世被他斩落的半截指骨突然凌空飞起。那截森白骨殖不偏不倚刺入楚昭的"天池穴"，本该封存着塞北巫术的记忆如毒蛇般钻入经络——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跪在巫祝殿，将冰魄石嵌入心口时，祭坛上躺着的赫然是少年楚昭。
"原来轮回引的祭品，从来都是两个人。"楚昭的官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他腕间银铃突然震碎三皇子李稷玄轮椅上的青铜轱辘。那些轱辘碎片滚入地宫暗河，竟拼凑出塞北巫祝的预言：双生逆命，冰火同殒。
太子呕出的第七滩黑血里，蜷缩着半枚冰魄石碎片。楚昭用逆命线缠住碎片时，钦天监废墟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龙吟。九条被涅槃阵唤醒的龙脉在皇城上空纠缠，每片龙鳞都映出楚昭与萧寒舟前世相杀的片段。
"大人好算计。"萧寒舟的刀鞘劈开东宫梁柱，藏在其中的巫蛊坛应声而碎。十二个与楚昭容貌相同的少年尸体轰然倒地，每具心口都插着刻有萧寒舟生辰的青铜钉，"用我的命格替你挡轮回引的反噬，这诛心局从何时开始布的？"
楚昭的银铃突然震破太子体内残余的蛊虫。金翅蛊母垂死挣扎时喷出的毒雾里，浮现出皇后凤印上的凤凰草纹路。他蘸着毒血在掌心画出完整的涅槃阵，阵眼位置正是萧寒舟心口跳动的冰魄石。
"萧将军不妨猜猜，"楚昭的指尖点在冰魄石裂纹处，前世雪原上的暴风雪突然在地宫重现，"是你先记起巫祝殿的盟誓，还是我先算出你今夜子时会咳出带龙鳞的血？"
子时三刻，摘星楼遗址。
当萧寒舟的冰魄石完全嵌入涅槃阵时，楚昭的逆命线突然崩断成九节。断线如活蛇般钻入皇城九门，每个城门守将的瞳孔都泛起妖异的赤红——正是前世叛军屠戮楚昭门生时的癫狂模样。
"师父..."
李稷玄的轮椅卡在断龙石缝隙里，他手中紧握的传国玉玺突然渗出黑血。玉玺底部镌刻的"受命于天"西字正缓缓剥落，露出内里用塞北狼文写的弑神咒。楚昭的银铃在此时震碎玉玺，飞溅的碎玉竟在半空拼出完整的星陨图。
"三殿下可知，"楚昭踏着星图走向浑身颤抖的李稷玄，官靴碾过的地方绽开血色曼陀罗，"你每夜喂给太子的安神汤里，混着塞北巫女的经血？"他忽然扯开李稷玄的衣襟，少年锁骨下的凤凰草刺青正在溃烂——那下面藏着的，正是楚昭前世被剜去的右眼瞳孔。
萧寒舟的刀光劈开满地曼陀罗时，摘星楼废墟突然升起九道血柱。每道血柱里都站着个浑身缠满逆命线的楚昭，他们手中握着的兵器，竟全是萧寒舟前世在战场上折断的佩刀。
"这才是真正的轮回引。"楚昭的真身出现在血柱中央，他脚下踩着完整的二十八宿星图，每颗星子都是冰魄石的碎片，"将军可还记得，巫祝殿里你亲手为我刻的墓碑？"
寅时，皇陵最深处的无字碑。
当萧寒舟咳出第一片带血的龙鳞时，楚昭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弑神咒。碑文突然渗出银蓝色的血，那些血液顺着地脉流向塞北，在雪原上浇灌出大片的血色曼陀罗——每朵花蕊里都蜷缩着个婴儿，面容与二人幼时一模一样。
"原来我们..."萧寒舟的刀突然刺穿楚昭右肩，却在触及骨骼时发出金玉相击之声。他看见楚昭的骨髓里流淌的不是血，而是融化了的星轨残片，"从来都是祭品。"
楚昭的银铃震碎无字碑，碑下埋着的青铜匣里滚出两枚玉扳指。一枚刻着塞北巫祝的弑神纹，另一枚镶着大雍皇族的星宿图——正是前世雪原决战时，从他发冠上坠落的残玉。
"萧寒舟，赌一局吧。"楚昭将星宿图扳指抛向九霄，冰魄石突然在云层中炸开极光，"若这最后一颗陨星坠向塞北，你便为我刻碑；若坠向皇城..."他忽然握住萧寒舟持刀的手刺向自己心口，"我便替你弑神。"
卯时初刻，陨星照亮半个大雍朝。楚昭在炽烈天光中看见萧寒舟眼角的泪，那滴泪里映着巫祝殿风雪中两个抵额取暖的少年——原来所谓轮回引，不过是神明掌心里一场循环往复的烬余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