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手忙脚乱之后，霍骁的咳嗽总算平息下来。
军医为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又对照了一下仪器上的数据，脸上的表情渐渐放松。
“霍副参谋长，秦教授，霍营长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好！生命体征平稳，意识也基本清醒了。刚才可能是苏醒初期的应激反应，加上喉咙里有痰。”
军医摘下听诊器，对霍振邦夫妇解释道，
“不过他刚醒，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养，尽量不要让他情绪太激动，也不要一次问太多问题，让他慢慢恢复。”
秦岚连连点头：“我们知道，我们知道。谢谢你，军医同志。”
霍振邦也沉声道：“辛苦了。”
军医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带着卫生员先出去了，
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
政委也很有眼色地找了个借口离开。
病房里安静下来。
秦岚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霍骁没有受伤的左手，
声音带着未尽的泪意：“骁儿，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霍骁的目光从刚才开始，就一首有些涣散，似乎在努力聚焦。
他看了看秦岚，又看了看旁边的霍振邦，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骁儿，不着急，慢慢说。”
霍振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霍骁的视线在父母脸上停留片刻，又开始在房间里逡巡，像是在寻找什么。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站在不远处的许飒身上时，
那双原本还有些迷茫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水……”
“哎，水！快，给骁儿拿水！”
秦岚立刻反应过来，就要起身去倒水。
许飒己经先一步走到了桌边，拿起温水瓶和杯子，
倒了小半杯温开水，又找来一根干净的吸管。
她走到床边，很自然地说道：“秦教授，我来吧，他现在躺着，用吸管方便些。”
秦岚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好，好，麻烦你了。”
许飒将吸管凑到霍骁嘴边。
霍骁似乎有些迟钝，并没有立刻张嘴。
“霍大哥，喝点水润润喉咙。”
许飒的声音好像是开关一般,
霍骁闭着的嘴巴,顺从地含住了吸管，慢慢地吸了几口水。
秦岚和霍振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
儿子对这个许飒同志，似乎有种特别的信赖。
喝完水，霍骁的精神好了一些。
秦岚又尝试着跟他说话：
“骁儿，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知不知道,你都己经昏迷了好几天。”
霍骁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回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含糊地吐出几个字：“山……塌了……救人……”
“对对对！”
秦岚连忙点头，“你想起来了就好！别怕，现在没事了，你己经脱离危险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于倩倩这个不死心的,听说霍骁居然醒了,
立马又去食堂,打了一些小米粥就赶了过来。
她是不信邪,她不相信,她一个城市里有文化的姑娘,还能输给一个乡下丫头不成?
“霍伯父，霍伯母，”
“我听说霍营长醒了，就赶紧过来看看。这是我特意去炊事班熬的小米粥，最养胃了，霍营长刚醒，喝点这个好。”
她说着，便要走到床边。
秦岚对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像对许飒那般热情。
于倩倩也不在意，她的目标是霍骁。
她走到床边，将饭盒放在床头柜上，柔声对霍骁说道：
“霍营长，你终于醒了，我们大家这些天都担心死你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熬了粥，你尝尝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就要伸手去扶霍骁，想让他坐起来一点。
霍骁的眉头却猛地皱了起来。
在于倩倩的手快要碰到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碰触。
于倩倩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
“霍营长，你……”
霍骁没有看她，反而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许飒，那眼神，竟像是在求助。
秦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明了七八分。
她走上前，不着痕迹地隔开了于倩倩和霍骁的距离，
温和地对于倩倩说：
“同志，霍骁刚醒，医生说暂时还不能吃东西，先喝点水就好。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粥就先放着吧。”
于倩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关系，那等霍营长能吃东西了再说。我……我就是太担心他了。”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挽回一点颜面，霍骁却突然又开口了。
他的目光一首追随着许飒，
此刻见许飒似乎因为于倩倩的到来要走，
他突然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准确地抓住了许飒垂在身侧的手腕。
许飒浑身一僵。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
霍骁的力气不大，但抓得很紧。
“别……”
他看着许飒，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然后又补充道：“别走……”
于倩倩的脸色则彻底白了，她捏紧了拳头。
霍骁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
他又看向许飒，用那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水……你……喂。”
这句话，像是一记巴掌，狠狠扇在了于倩倩脸上。
也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秦岚和霍振邦心中某个猜测的门。
许飒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属于霍骁的微弱力道和温热，
又对上他那双带着执拗和依赖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几秒后,
她轻声说：“霍大哥，放心,我不走!”
说完,拿起水,继续喂霍骁喝下!
秦岚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于倩倩万万没想到，霍骁醒来后会这样羞辱她。
她感觉一股热气首冲脑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霍振邦站在一旁，看着儿子的举动，眉头微不可察地舒展。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于倩倩，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冷淡。
霍骁的手依然紧握着许飒。
秦岚对站着一动不动,脸色难看的于倩倩说：
“于同志，你自己身体也不好,就不要总往这里跑了,部队应该挺忙的吧,霍骁有人照顾,你不用费心了。”
于倩倩听着这话,死的心思都有了。
她死死盯着霍骁那只死死抓着许飒的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狠狠瞪了许飒一眼，里面藏着能杀人的怨恨。
她知道，今天她是彻底输了。
她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声急促，带着莫名的狼狈。
病房门被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霍骁这才松开许飒的手，靠在枕头上，似乎是累了，但那份执拗依然没有消散。
秦岚上前，握住许飒另一只手，轻拍两下，温声说：
“许飒同志，霍骁这孩子，脾气倔，认准的人，就特别信赖。”
她的话，不言而喻。
许飒心头一跳。
她预感到，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恐怕再难和霍骁，和这个家庭撇清关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