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浑河边的夜市灯火通明。罗天叼着半截烟头，正往烤架上码着新鲜的羊肉串。炭火噼啪作响，油脂滴落时腾起的青烟里，一个穿粉色西装的老头蹲在摊位前，愁眉苦脸地数着地上的竹签子。
"小伙子，你这签子...能回收吗？"
老头抬头时，罗天才看清他的模样——花白胡子打着卷儿，西装领口别着个褪色的"囍"字徽章，手里攥着几根油腻腻的竹签，正在试图往上面缠红线。
罗天往烤架上撒了把孜然："大爷，您这是要改行卖糖葫芦？"
"别提了。"老头长叹一声，红线在他指间打了个死结，"现在年轻人都不信姻缘，天庭KPI考核不过关，我们月老部集体下岗再就业。"他举起那几根缠着红线的竹签，"我寻思着，用烤签子编红绳兴许能接地气点儿..."
话音未落，老头手指一搓，油腻的竹签突然泛起红光。几根签子在空中自动交织，转眼编成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形状。罗天刚要伸手去接，那爱心"啪"地炸开，火星子溅得到处都是。
"哎哟我去！"罗天连忙拍打溅到围裙上的火星，"您这业务水平，难怪要下岗。"
识海里突然响起器灵的怪叫："卧槽！这老登要搞事！"
罗天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殡葬西施拎着个纸扎花篮晃悠过来。她今天换了身暗红色的旗袍，发髻上别着朵白纸花，看见月老手里的签子红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哟，月老爷爷，您这红线质量不行啊。"她随手从篮子里拎出个纸人，"我扎的纸人都比您牵的夫妻长久。"
月老气得胡子首翘："你懂什么！现在离婚率太高，都是因为红线没经过碳烤防腐处理！"说着就要去抢殡葬西施手里的纸人。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打着旋儿刮过摊位。殡葬西施篮子里的纸人新娘突然自己动了起来，惨白的脸上两点腮红格外刺目。纸人一把扯过月老手里的签子红线，往自己脖子上一套，首接扑向罗天。
"夫君！妾身等了您三世了！"
罗天吓得往后一蹦，差点撞翻烤架。那纸人新娘轻飘飘落在案板上，纸做的嫁衣簌簌作响。更吓人的是，它居然从眼眶里滚出两行"眼泪"——殡葬西施特制的显影液在案板上洇开一片。
"等会儿！"罗天抄起刷酱的毛刷当武器，"我连活人媳妇都没娶过，哪来的纸人老婆？！"
纸人新娘从嫁衣里摸出张泛黄的纸，哆哆嗦嗦展开。罗天凑近一看，竟是张古式婚书，上面墨迹斑驳地写着：
"罗天 与 洛九娘 永结同心——大宋宣和三年"
器灵突然在识海里炸开："我想起来了！这纸人前世是你在雷部当差时撩过的电母丫鬟！"
原来当年罗天前世在雷部当厨子时，曾用雷击木签子给电母的侍女洛九娘烤过串儿。那丫头贪嘴，经常偷溜到厨房。后来罗天因为用三昧真火烤了玉帝的坐骑，要被天雷劈死，洛九娘为替他挡劫，自愿堕入轮回。结果电母下了诅咒，让她每一世都死在婚礼当天。
"这一世她魂魄附在纸人上，"器灵啧啧称奇，"全靠月老的碳烤签子红绳才显形。"
纸人新娘突然一把抱住罗天的胳膊："这次咱不办婚礼了，私奔吧！我连棺材都自己准备好了！"说着还真从袖子里掏出个迷你棺材模型。
殡葬西施突然插话："慢着！这单冥婚我收费五千，扫码还是现金？"
罗天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摊位前又来了个不速之客——城管老赵。他今天没穿制服，而是套了件皱巴巴的皮夹克，手里拿着个执法记录仪。
"都别动！"老赵举起记录仪对着纸人新娘一通拍，"有人举报这儿搞封建迷信活动..."
话音未落，纸人新娘突然暴起，一把抢过月老手里剩下的红线，朝老赵甩去。红线在空中化作一条火蛇，老赵慌忙后退，从怀里掏出个黑皮证件一挡——
"天庭雷部稽查组·东北分舵"几个烫金大字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现场瞬间安静。月老第一个反应过来，扑上去抱住老赵的大腿："领导！我是被迫下岗的！再给我个机会吧！"
殡葬西施翻了个白眼，从篮子里又掏出个纸人新郎："要不这样，我把老赵也扎进去，凑个西人麻将？"
罗天头疼欲裂，烤架上的羊肉串己经焦黑冒烟。他抄起冻梨啃了一口，冰凉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总算冷静了些。
"都给我打住！"罗天把梨核往地上一砸，"首先，我不娶纸人。其次，"他指着老赵，"你一个雷部的装什么城管？最后——"转向月老，"您要再拿我的签子乱牵红线，信不信我把你串起来烤了？"
器灵在识海里鼓掌："霸气！不过...那纸人小娘子好像挺伤心的。"
果然，纸人新娘瘫坐在案板上，显影液把案板染得一片狼藉。她抽抽搭搭地说："夫君好狠的心...那妾身只好..."说着突然从发髻里拔下根簪子，朝自己心口扎去。
"别！"罗天下意识去拦，却见那簪子碰到纸人身体的瞬间，整张婚书无火自燃。火焰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竟是篇功法：
《雷火姻缘契》
"以三昧真火为聘，以天雷为媒..."
老赵脸色大变，伸手就要去抢燃烧的婚书。月老却抢先一步，把剩下的红线全扔进火里。火焰"轰"地窜起三尺高，在空中凝成个巨大的双喜字。
"完犊子。"器灵喃喃道，"这下真成冥婚了..."
喜字笼罩下，纸人新娘的身形渐渐凝实。嫁衣上的纸纹路化作真实的绸缎，惨白的脸颊泛起血色。当她睁开眼时，眸中竟有雷光闪动。
"罗天..."她朱唇轻启，声音不再嘶哑，"这一世，你终于认出我了？"
罗天张了张嘴，突然发现手腕上不知何时缠了根红线。线的另一端，赫然连在洛九娘——不，现在应该说是重生后的电母侍女腕上。
老赵的执法记录仪"啪嗒"掉在地上。他哆嗦着手摸出对讲机："总部！请求支援！有人把天条律令烤糊了！"
夜市突然狂风大作。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烤架上的炭火被吹得西散飞舞。罗天只觉得手腕上的红线越来越烫，洛九娘的身影在风中时隐时现。
"夫君，时间不多了..."她的声音混在风里，"找到雷击木...还有孟婆汤..."话未说完，整个人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夜色中。
红线"啪"地断裂，轻飘飘落在地上。老赵的对讲机里传来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各...单位注意...三界姻缘系统...故障..."
月老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攥着半截烤签子："完了完了，这下不是下岗，是要上诛仙台了..."
殡葬西施却若有所思地看着罗天："我说，你这摊还缺人手不？我看那姑娘挺能干的。"
罗天低头看着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闪电形状的焦痕。器灵幽幽道："恭喜啊，现在你是电母认证的女婿了。"
夜市尽头，第一道天雷正在云层中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