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无邪猛地从椅子上首起身，剧烈的动作牵扯到他虚弱的肺部，引发一阵压抑的咳嗽，但他眼中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脸颊因激动而泛起病态的红晕，“真的成了！不靠信念维持！它们…它们就是真实存在的！”
黄承旭推开沉重的隔离门走回来，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反而笼罩着一层更深的凝重。他盯着屏幕上各项数据最终稳定下来的绿色“通过”标识，眉头紧锁：“上一世，这些东西离开神树范围或者创造者意念消散后，会迅速崩解，回归虚无。但现在…它们稳定得就像亘古存在的自然法则。”他拿起那管肺部药剂，对着冰冷的灯光，里面的青铜微晶闪烁着神秘莫测的光泽，“为什么这一世不同了？是青铜树本身发生了变化？还是…我们触动了更深层的规则？”
他猛地转向无邪，眼神锐利如刀：“秦岭，除了老痒和‘尾巴’，你还感觉到什么异常？任何细微的不对劲？”
无邪努力回忆，头痛欲裂的感觉再次袭来。他揉着太阳穴，脸色更加苍白：“异常…神树的力量，好像…很‘饥饿’。它抽取意念时，像无底洞。而且…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更强了。不是人，更像是…树本身在‘看’着我。在我制造玉佩快撑不住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很古老，很沉重…就在我脑子里响起的。”
黄承旭的心猛地一沉。神树的“注视”？这远超上一世的认知！他快步走到电脑前，调出无邪进入秦岭后其生命体征的完整记录。屏幕上，代表无邪脑电波活动的波形图，在某个时间点——正是他描述听到叹息的时刻——出现了一个极其突兀、极其尖锐的峰值！那波形结构怪诞扭曲，完全不似人类，更像某种…沉睡意志的短暂苏醒！
“看这里！”黄承旭指着那个恐怖的波形峰值，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这不是你的脑波！是别的‘东西’…在你意识深处苏醒了一瞬！”他猛地意识到什么，一把抓住无邪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衣服脱掉！后背！”
无邪被他的反应惊住，下意识地抗拒：“你干什么？”
“快！”黄承旭的语气不容置疑。
无邪咬咬牙，背过身，有些僵硬地脱下湿冷的上衣，露出苍白而略显单薄的后背。
地下室的冷光无情地照射下来。黄承旭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就在无邪左侧肩胛骨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皮肤下清晰地浮现出一片暗青色的、脉络般的纹路！那纹路极其诡异、繁复，如同活物般在苍白的皮肤下微微搏动、延展。它像某种寄生植物的根须，又像一张正在编织的、缩小版的青铜树网！一种冰冷、古老、非人的气息，正从这片纹路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嘶…”黄承旭倒抽一口冷气，指尖悬停在距离那片纹路几厘米的空中，竟不敢触碰。寒意顺着脊椎疯狂上窜。“反噬…不，这是烙印！神树在你身上留下了‘标记’！”他猛地想起自己颈间那块同样蕴藏着诡异力量、与命运紧密纠缠的玉珏，一种同病相怜的冰冷绝望感攫住了他。
无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知是冷还是恐惧。他看不到自己的后背，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黄承旭目光中的惊骇和那片皮肤下传来的、陌生的冰冷搏动感。“它…会怎么样？”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不知道…”黄承旭的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带着一种面对未知深渊的疲惫，“但我们必须假设，它和这些不再消失的‘物质化’物品一样，都是规则改变的一部分。青铜树…或者它背后的‘终极’，对我们的干涉，比预想中更深入、更…首接。”
他将一件干净的外套扔给无邪：“穿上。东西有效是好事，但代价，恐怕才刚刚开始支付。”他走到摆放着药剂和玉佩的实验台前，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些他们付出巨大代价才得来的武器，“计划不变，但我们必须加快。秦岭的棋走完了，下一步，云顶天宫。”
无邪的高烧来势汹汹，毫无预兆。就在秦岭归来的第三天夜里，前一刻他还在无山居的灯下，对着黄承旭手绘的云顶天宫草图低声讨论着细节，后一刻，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下去。额头烫得吓人，脸颊烧得通红，身体却一阵阵打着寒颤，牙齿咯咯作响。混乱的呓语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药…快！”黄承旭脸色铁青，迅速从恒温冷藏柜中取出一支肺部药剂。冰凉的玻璃针管握在手中，里面的药液在灯光下折射出幽微的青铜光泽。他动作麻利地消毒、排气，将淡金色的药液缓缓推入无邪滚烫的静脉。
药效几乎是立竿见影的。无邪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平缓下来，堵塞般的喘息声减弱，脸上那层濒死般的青灰也褪去了一些，但高烧并未完全退去，依旧在危险的边缘徘徊。他陷入了更深的昏睡，只是不再痛苦地挣扎。
黄承旭守在床边，看着无邪在昏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面容，眼神晦暗不明。床头柜上，那枚通讯玉佩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玉佩光滑的表面，一丝微弱的暖意传来，仿佛连接着另一个同样在黑暗中跋涉的灵魂。
“西京医院，特护病房。”黄承旭对着玉佩，无声地传递着意念。他知道无邪在深度昏迷中无法接收，但这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在绝境中维系联系的执念。
玉佩的光芒似乎微微亮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
西京医院，骨科病区，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也掩盖不住若有若无的血腥和药味。顶层的特护病房里，灯光被刻意调得很暗。
谢连环——此刻顶着无三省的面孔和身份——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一条腿打着厚重的石膏，被复杂的牵引装置高高吊起，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痛苦与疲惫。他的演技炉火纯青，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呻吟都精准地诠释着一个为救侄儿不幸重伤的长辈形象。前来“探视”的九门中人络绎不绝，或真心或假意的慰问填满了白天的时间。3所有的痛苦和虚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阴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靠在床头，毫无睡意，手指烦躁地在雪白的被单上敲击着。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身影闪了进来，动作轻巧得像只猫。
“怎么样？”谢连环的声音压得极低，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来人。
“烧还没退，肺部感染很严重，咳血，医生说是秦岭那鬼地方寒气入肺，加上惊吓过度。”来人低声汇报，正是安插在无邪病房的眼线，“但…有点奇怪。他的生命体征在最危险的时候突然稳住了，用的药…好像不是常规的。”
谢连环眼神一凝：“不是常规？查清楚是什么药！”
“查不到来源。瓶子很特殊，没有标签，成分…化验科说很复杂，有几种未知物质，仪器分析不出结构。”眼线的声音带着困惑和一丝不安。
未知药物…谢连环的眉头深深锁起。这超出了他的剧本。无邪的伤情本在他计算之中，那所谓的“寒气入肺”也是计划里削弱其行动力的一环。但这突如其来的“特效药”…是谁的手笔？他脑中瞬间闪过那个行踪成谜的黄承旭，还有秦岭深处那棵邪门的青铜树。
“那个跟着无邪进秦岭的‘尾巴’，最后传回的消息是什么？”谢连环追问，语气急促。
“在核心区外围失去了联系。最后一条信息很混乱，提到了‘树影活了’、‘老痒消失’…然后信号就断了，再没出现过。推测…凶多吉少。”眼线咽了口唾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