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晨练的呼喝声穿透薄雾时，黄承旭正蹲在厨房偷吃刚出锅的桂花糕。热气腾腾的甜香在舌尖化开，烫得他首吐舌头。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拎着他的后领把人提起来。
"第几次了？"谢雨辰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月白睡衣上沾着几片花瓣，"说了多少次，刚出锅的会烫伤食道。"
黄承旭讨好地笑着，把咬了一半的糕点递过去："花哥也尝尝？"
谢雨辰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突然皱眉："糖放多了。"转身就去翻糖罐子。阳光透过窗棂，在他垂落的发丝上镀了层金边。黄承旭看得有些出神——上一世最后，花哥那头发变得凌乱不堪。
院外传来刀锋破空的声响，张麒麟每天雷打不动的晨练开始了。黄承旭趴在窗台上数着，当黑金古刀第七次斩断晨雾时，黑瞎子一定会...
"小太阳！"果然，黑瞎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墙头翻进来，"看我新学的招式！"他手里还拎着根油条，耍宝似的挽了个剑花。
张麒麟出门的第三天，黄承旭偷偷溜进他的房间。被褥叠得方正，隐约带着冰雪的气息。他把自己埋进枕头里，数着那人归来的日子。
床头柜上摆着个粗陶碗，里面养着几颗雨花石——是上个月他们一起去南京时捡的。黄承旭记得那天张麒麟蹲在江滩上的样子，专注得像在挑选绝世珍宝，最后却把最圆润的一颗塞进了他手心。
"瓶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他嘟囔着翻开枕套，里面藏着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边缘有些卷曲，显然经常被人。
房门突然被推开，黑瞎子倚在门框上："想他了？"墨镜后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昨儿夜里说梦话，喊了三声'瓶哥'。"
黄承旭涨红了脸，把枕头砸过去。黑瞎子大笑着接住，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拎出个竹笼："走，带你抓蛐蛐去！谢老板今天见客户，管不着咱们。"
2002年的最后一场雪落下时，黄承旭在日历上划掉了又一天。手指无意识着二月那一页，纸张边缘己经起了毛边。
"发什么呆？"谢雨辰从身后给他披上大衣，指尖不经意擦过后颈，"黑瞎子从天津带了麻花，再不去就被他吃完了。"
黄承旭猛地合上日历，笑容有些勉强："这就去。"转身时差点撞翻茶几，青瓷茶杯晃出几滴茶水，在日历上晕开一团墨色——正好盖住了2月1日那个被他反复圈画的日期。
年夜饭桌上，黑瞎子喝高了，非要教张麒麟划拳。素来清冷的张家起灵竟然真的伸出手，两人笨拙地比划着，逗得谢雨辰折扇掩面。黄承旭跟着大笑，却尝到了唇齿间莫名的苦涩。
烟花在夜空炸开的瞬间，他借口去拿酒溜进了书房。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发件箱里躺着一条未发出的短信：【无邪，验证了吗？】
正月十五的月亮格外圆。黄承旭蹲在房顶上啃元宵，甜腻的芝麻馅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做的汤圆。身后瓦片轻响，张麒麟无声地落在他身旁。
"瓶哥怎么上来了？"黄承旭努力让声音轻快些，"黑瞎子又偷你衣服穿？"
张麒麟没回答，只是伸手拂去他嘴角的芝麻。月光在那双清冷的眼睛里流淌，照得黄承旭无所遁形。他下意识攥紧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无邪回复的界面：【验证了，是真的。三叔最近确实很奇怪...】
"冷吗？"张麒麟突然问。
黄承旭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他摇摇头，却被人用大衣裹住。熟悉的铁锈味包围上来，是黑金古刀的气息混着那人特有的冰雪味道。他贪恋地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衣领里。
"黄承旭。"张麒麟很少叫他全名，"你在计划什么。"
这不是疑问句。黄承旭心跳漏了半拍，抬头时却己经换上无辜的表情："就是...想等暖和了去杭州玩。"这个借口拙劣得让他自己都想笑。
张麒麟静静看了他许久，最后只是揉了揉他的发顶："别一个人。"
二月初一的清晨，黄承旭破天荒起了个大早。他轻手轻脚地绕过熟睡的黑瞎子，却在院门口撞见了正在练功的谢雨辰。
"这么早？"谢雨辰收起折扇，凤眼里带着探究。
黄承旭晃了晃手里的菜篮子："去买...荠菜。黑瞎子说想吃饺子。"这个谎撒得他指尖发麻。
谢雨辰似笑非笑地打量他，突然伸手整理他的衣领："早点回来。"指尖在脖颈处停留了一瞬，"今天降温。"
集市上人声鼎沸，黄承旭却像游魂般穿梭其中。他买了荠菜，又称了二两黑瞎子最爱的酱牛肉，最后停在一个公用电话亭前。
"山东瓜子庙，七星鲁王宫。"他压低声音，确保每个字都清晰，"二月十五之前，无三省一定会带你去。记住，检查他的右手腕就能发现他是谢连环还是..."
挂掉电话时，他发现掌心全是汗。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黑瞎子常穿的那件皮夹克，但那人转进巷子太快，他没看清。
回家的路上，黄承旭绕道去了趟邮局。寄往杭州的包裹里，塞着一本精心伪造的战国帛书复印件，还有张字条：【大金牙会送来同样的，别信】。
晚饭时黑瞎子异常安静，连谢雨辰给他夹了最讨厌的胡萝卜都没抗议。张麒麟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在了黄承旭微微发抖的筷子上。
"今天路过老王家，"黄承旭强作欢颜，"他家的腊梅开得可好了，明天咱们..."
"小太阳。"黑瞎子突然打断，墨镜反射着吊灯的光，"你嘴角沾饭粒了。"
谢雨辰优雅地擦着嘴："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
张麒麟放下碗，陶瓷与木桌碰撞出轻微的声响。三人交换了一个黄承旭读不懂的眼神。
窗外，2003年的第一声春雷隐隐传来。黄承旭低头扒饭，没看见谢雨辰折扇上新刻的"瓜子庙"三个小字，也没注意黑瞎子皮夹克内袋露出的车票一角。
但张麒麟看见了。他默默盛了碗汤放在黄承旭手边，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成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