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惨白的灯光下，黄承旭被推入急救室时，黑瞎子的墨镜片上溅满了血点。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那双能精准拆卸任何机关的手，此刻却连止血钳都握不稳。
"血压70/40，失血性休克！"护士的喊声刺破走廊。
谢雨辰站在窗前，月光将他修长的身影拉得伶仃。他手中那把价值连城的紫檀木折扇不知何时被捏出了裂痕，细小的木刺扎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张麒麟站在手术室门口，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只有微微发颤的指尖暴露了情绪——那里还残留着少年温热的血，黏稠的，一点点冷却。
手术室的红灯映在三人脸上，将他们的轮廓勾勒得锋利而脆弱。走廊尽头的时钟走得格外缓慢，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黑瞎子突然扯下墨镜，狠狠摔在墙上。镜片碎裂的声音惊醒了恍惚中的谢雨辰，他转头望去，第一次看见这个总是嬉笑的男人眼中赤裸的恐惧。
"他会没事的。"谢雨辰说，声音轻得像在说服自己。
张麒麟的喉结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黑金古刀握得更紧，指节泛出青白。
机舱内，心电监护仪的声响如同催命符。黄承旭苍白的脸上扣着氧气面罩，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三个人的神经。
当血压再次骤降时，张麒麟突然解开袖扣。锋利的刀尖划过腕间旧伤，鲜血滴入输液瓶的瞬间，黑瞎子猛地抓住他的手臂："你他妈疯了？上次放血的伤还没好！小太阳知道了骂死你…"
"有效。"张麒麟平静地说，目光始终没离开病床上的人。
谢雨辰沉默地递来消毒纱布，手指不经意碰到张麒麟的手背，冰凉一片。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若这还不够，他们随时准备献出更多。
黑瞎子突然别过脸去，墨镜也遮不住他泛红的眼眶。他轻轻握住黄承旭冰凉的手指，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小太阳，你他妈的...快点醒过来..."
协和医院VIP病房外，三个男人像三尊门神。护士长第三次来劝他们休息时，被谢雨辰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黑瞎子在走廊上来回踱步，军靴在地砖上敲出焦躁的节奏。他突然转身，一拳砸在墙上："那群庸医到底行不行！"
"安静。"张麒麟头也不抬，手中的刀穗不知何时被揉成了一团。
谢雨辰站在窗前，玻璃映出他疲惫的面容。七天没换的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哪还有半点谢家当家的风度。他望着窗外的梧桐树，突然想起黄承旭最爱在树荫下打盹，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醒了！"护士的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三人同时冲向病房，却在门口不约而同地刹住脚步。透过玻璃窗，他们看见病床上的人正艰难地试图抬手。黑瞎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谢雨辰的折扇"啪"地掉在地上，张麒麟的呼吸明显乱了节奏。
谢府西厢房里，药香弥漫。黄承旭被裹成粽子按在床上，抗议无效。
黑瞎子端着药碗进来时，正撞见黄承旭偷偷往窗外张望。青年慌忙躺好的样子让他心头一软，嘴上却凶得很："再看把你绑床上信不信？"
"瞎哥..."黄承旭讨好地笑，嘴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黑瞎子突然别过脸去，墨镜后的眼睛有些发潮。他粗鲁地把药碗塞过去："赶紧喝！老子熬了三个小时！"
谢雨辰每日准时出现，带着各式补品。这天他端着一盅汤，看见黄承旭正对着黑瞎子撒娇讨糖吃，眼神瞬间暗了暗。
"花哥..."黄承旭像做错事的孩子，声音都弱了几分。
谢雨辰优雅地舀起一勺汤："张嘴。"语气温柔得可怕。
黄承旭乖乖喝汤，没看见谢雨辰眼中闪过的痛色——少年锁骨处的伤疤像刀一样扎在他心上。
张麒麟的陪伴最安静。他总坐在窗边擦刀，阳光将他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有时黄承旭半夜醒来，会发现他依然守在那里，目光如月色般清冷又温柔。
"瓶哥..."某天夜里，黄承旭忍不住开口。
"嗯。"
"你...不去休息吗？"
张麒麟转过头，黑眸中有什么在涌动。良久，他轻轻握住少年微凉的手指："怕你做噩梦。"
雷声惊醒黄承旭时，他发现张麒麟正用手帕擦自己额头的冷汗。
"梦见...什么？"张麒麟难得主动开口。
黄承旭的睫毛颤了颤："梦见你们...又不见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张麒麟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有力而急促。这个拥抱克制又用力，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里。
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动了相拥的两人。黑瞎子和谢雨辰站在门口，一个端着药，一个拿着毯子，都愣在原地。
雨声忽然变得很大。
黑瞎子最先反应过来，三两步冲到床前，把两人一起搂住："小混蛋...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他的声音哑得不成调。
谢雨辰站在原地，手中的毯子掉在地上。月光下，他向来完美的表情出现裂痕，凤眼里水光闪动。黄承旭向他伸出手，指尖还带着输液后的青紫。
"花哥..."
下一秒，他被拉入第三个怀抱。谢雨辰身上淡淡的檀香笼罩下来，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雨打窗棂的声音渐渐小了。西个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分不清谁抱着谁。黄承旭的眼泪无声滑落，没入谢雨辰的衣襟。
"对不起..."他小声说。
黑瞎子揉乱他的头发："再说对不起，老子真揍你。"
张麒麟默默递来温水，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像谁未落的泪。
窗外，雨后的海棠沾着水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一阵风吹来，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宛如一场温柔的雪。
晨光微熹时，黄承旭在三人环绕中沉沉睡去。他的眉头终于舒展，唇角带着浅浅的弧度。黑瞎子轻轻摘下墨镜，露出通红的眼睛；谢雨辰用折扇为他扇风，动作轻柔；张麒麟守在床边，像一柄入鞘的刀。
他们知道，这场漫长的归途终于抵达终点。而等待他们的，将是无数个共度的晨昏——有汤药苦涩的气息，有斗嘴吵闹的日常，有相视而笑的默契，更有那些不必言说的、深沉如海的情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