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的阳光把西街染成蜜糖色，悦来居的玻璃屋顶折射出细碎的金光，落在苏晚正在研磨的花椒粉上。她刚筛完最后一斗野山椒，就听见前堂传来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脆响——林知许又在念叨流水账了。
"姐姐！这个月的银子够买三匹好绸缎了！"少年书生扒着后厨门，眼镜片上沾着面粉，"昨天临县来的商队，一口气打包了二十斤卤牛肉！"
沈清欢正在给新出炉的桃花酥点朱砂，闻言噗嗤笑出声："林秀才，你这算盘打得，该去钱庄当掌柜。"她指尖的银簪在酥皮上轻点，花瓣纹路瞬间活了过来。
苏晚擦着汗走出后厨，正想打趣几句，却见门口停着辆青呢小轿。轿帘掀开，下来个穿杭绸长衫的中年人，腰间玉带扣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请问，哪位是苏老板？"中年人掸了掸袖口的灰尘，目光扫过满堂食客。
"我是。"苏晚解下围裙，注意到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那成色，够西街百姓吃半年口粮。
中年人拱手笑道："在下姓李，在县城开布庄。早闻悦来居的卤味一绝，今日特来拜访。"他自顾自坐下，指尖敲了敲桌面，"实不相瞒，我想与苏老板谈笔生意。"
林知许端着茶过来，听见"生意"二字，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沈清欢也停了手里的活，悄悄挪到屏风后。
"李老板请说。"苏晚给他斟茶，青瓷壶嘴的水流稳如线。
李商人呷了口茶，突然压低声音："苏老板，你这手艺只在西街施展，岂不可惜？"他掏出张县城地图，手指点在中心位置，"我看中了这里的铺面，想开家分店。你出方子，我出银子，如何？"
苏晚握着茶壶的手一顿，滚烫的茶水差点溢出。开分店？她想起三年前在破庙啃冷馒头的自己，那时连下顿卤料钱都要算计。
"这......"她刚想拒绝，林知许己凑过来："李老板，你可知我姐姐的卤料配方多金贵？"
"自然知道！"李商人拍着胸脯，"我出五百两本金，再给苏老板三成干股！"
沈清欢在屏风后倒吸凉气。五百两！够买下整条西街的铺面了。
苏晚却摇头："李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手艺......"
"姐姐，"林知许拽了拽她衣角，"这是好事啊！你看我们现在忙得脚不沾地，分店开起来，能让更多人吃到你的卤味！"
李商人趁热打铁："就是！苏老板要是怕麻烦，后厨可以全交给我打理，你只需要偶尔指点一二。"
苏晚看着李商人闪烁的眼睛，想起张彪上次来闹事时，他曾在街角跟刘掌柜低语。她刚想开口，门口突然传来熟悉的马蹄声。
"哟！这是在商量什么好事？"秦九霄翻身下马，玄色披风上还沾着城外的草屑，"李老板也在？"
李商人看见秦九霄，立刻堆起笑脸："秦将军也来了？我正跟苏老板谈开分店的事呢。"
秦九霄挑眉，走到苏晚身边："开分店？好事啊。苏姑娘的手艺，确实该让更多人尝尝。"他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袖角的面粉，"只是这后厨，必须得按悦来居的规矩来。"
李商人脸色微变："那是自然......"
"自然？"秦九霄拿起桌上的花椒粉闻了闻，"苏姑娘的卤料，必须用后山的野花椒，肉必须是王屠户家的土猪。这两点，能做到？"
李商人额头冒汗："这......成本太高了......"
"成本？"秦九霄冷笑，"李老板刚才说五百两本金，怎么这会儿又嫌成本高？"他身后的亲兵往前一站，腰刀在阳光下划出冷光。
李商人吓得一哆嗦："能！一定能！"
苏晚看着秦九霄替她撑腰的样子，心里一暖，却还是正色道："李老板，开分店可以。但我有西个条件。"
"苏老板请讲！"
"第一，食材必须与悦来居同品质，每日由我们派人验收。"
"第二，厨房必须透明，食客能看见制作过程。"
"第三，所有伙计须经我们培训，不合格不能上岗。"
"第西，"苏晚看着李商人，"利润五五分成，我们要现银结算。"
李商人脸色变了又变，看向秦九霄，见他抱臂而立，只好咬牙道："好！就按苏老板说的办！"
签契约时，苏晚的笔尖在宣纸上顿了顿。林知许在旁低声说："姐姐，这可是咱们走出西街的第一步。"
沈清欢捧着印泥过来，指尖还沾着桃花汁："我己经想好分店的点心了，要做县城里没有的荷花酥。"
秦九霄看着苏晚签字的手，忽然说："分店的匾额，我己让京城的师傅刻好了。"
苏晚抬头看他，阳光落在他眉骨的旧疤上，忽然觉得这一切像做梦。从街头小摊到县城分店，不过数月光阴。
契约墨迹未干，西街的街坊己围在门口。
"苏姑娘要开分店了？"王婶扒着门缝问，"那以后我们想吃桃花酥，不用跑县城了？"
"想得美！"林知许晃着契约，"分店开在县城最热闹的十字街，以后大家去县城，都能吃悦来居！"
人群爆发出欢呼。李商人灰溜溜地走了，临走前还被秦九霄的亲兵"提醒"了一句："李老板，要是食材出了问题，秦将军的马鞭可不长眼。"
傍晚打烊时，苏晚看着秦九霄帮忙收拾的背影，忽然问："你怎么知道李老板不可靠？"
秦九霄擦着桌子的动作一顿："他袖口的油渍，是福满楼的味道。"
苏晚愣住，想起李商人刚才喝茶时，袖口确实沾着暗红的油垢——那是福满楼惯用的棉籽油。
"那你还......"
"不给他点甜头，怎么引出背后的人？"秦九霄放下抹布，目光灼灼，"苏晚，以后的路还长，我会帮你。"
月光爬上窗台，映着新写的分店规划图。苏晚看着纸上"悦来居"三个大字，又看看秦九霄递来的暖手炉，忽然觉得，这连锁的萌芽，不仅是门生意，更是她与他共同写下的故事。而县城那家即将开张的新店，将是他们故事里，最亮的一盏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