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屿洝从庇护所钻出来时，睫毛上还挂着未散的睡意。
他手里拿着几片棕榈叶，上面用炭笔画满了复杂的计算。
“淮淮，” 他轻声唤道，指着其中一个公式，“根据洋流速度和方向，如果我们能到达这个坐标点……”
林淮接过棕榈叶，虽然看不懂那些符号，但他信任屿洝的计算：“可能性多大？”
“78.3%。” 屿洝自信仰起脸。
这个数字从他唇间吐露时，带着数学家特有的笃定，却又有种孩子气的骄傲。
李赫打着哈欠走近时，恰好看到屿洝迅速收起棕榈叶的动作。
红发青年挑了挑眉：“在计划逃跑？算我一个。”
他眼尖地瞥见那些计算，蓝眼睛瞬间睁大，“嘿，小子，你懂航海？”
屿洝条件反射般往林淮身后躲了躲，这个下意识的依赖动作让林淮脊背绷首，像护崽的猛兽般挡在李赫面前：“一点基础。”他替屿洝回答，声音低沉。
李赫咧嘴笑了：“看来我捡到宝了！我在岛的另一边发现了一些浮筒和绳索，也许能加固你们的救生艇。”
林淮和屿洝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确实是有价值的信息。
三人简单吃了些昨晚剩下的烤鱼，然后沿着海岸线向岛屿另一侧前进。
李赫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瞥他们一眼，显然对他们的关系充满好奇。
“所以，” 他突然发问，“你们真是表兄弟？”
林淮面无表情：“是。”
“哈！” 李赫嗤笑，“你对他保护得像个小情人。”
林淮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可耳根却红了：“闭嘴，带路。”
李赫做了个鬼脸，但识相地没再追问。
到达岛屿另一侧，他们确实发现了李赫所说的物资——
几个塑料浮筒和一段尼龙绳，被潮水冲上岸边。
屿洝立刻开始检查这些材料的承重和浮力，嘴里小声念叨着数字。
“你弟弟是天才？” 李赫小声问林淮。
林淮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屿洝专注的侧脸。
接下来的两天，三人合力改造救生艇。
屿洝负责计算和设计，林淮执行搭建，李赫则凭借水手经验提供实用建议。
虽然李赫脾气暴躁，经常为小事发火，但他确实熟悉海上生存，而且对林淮有种本能的畏惧，不敢造次。
“明天黎明出发。” 第二天傍晚，屿洝宣布，指着海图上他计算出的路线，“洋流会在这个时间转向，给我们最大的推动力。”
李赫吹了声口哨：“希望你是对的，小子。我可不想在海上漂到死。”
林淮检查着加固后的救生艇，确保每一处绳结都牢固。
他的伤口己经结痂，但动作大时还是会隐隐作痛。
每当这时，屿洝就会投来担忧的目光，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
夜深人静时，林淮坐在沙滩上守夜。
屿洝悄悄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椰子壳做的杯子，里面是煮过的淡水：“喝点水，明天会很辛苦。”
林淮接过时，无意中触到少年指尖的薄茧，那是连日计算和劳作留下的痕迹。
这个发现让他胸口发疼，比他身上任何一道伤口都要疼。
“少爷应该休息。” 他说，却偏头望向远处的海平面。
屿洝没有动：“淮淮，你觉得李赫可信吗？”
林淮沉默片刻：“不完全，但他需要我们的帮助才能离开。”
“我也是这么想的。” 屿洝的声音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所以我们要比他更聪明。”
林淮转头看向屿洝，月光下的少爷像一尊精致的瓷器，却又有着瓷器没有的生命力。
“睡吧，少爷。明天一切都会结束。”
屿洝点点头，并没有立即离开。
他犹豫了一下，突然伸手碰了碰林淮手臂上的伤口：“还疼吗？”
林淮呼吸一滞。
那触碰轻得像羽毛，却在他皮肤上点燃了一串火花。
“不疼。” 他哑声说。
屿洝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起身回到庇护所。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三人将救生艇推入海中。
加固后的艇身比原来稳定许多，加上浮筒的额外浮力，即使载着三个成年男性也不显得拥挤。
“记住航线。” 屿洝对掌舵的林淮说，“西北偏北 15 度，保持这个方向六小时。”
李赫惊讶地看着屿洝：“你确定？那边可什么都没有。”
屿洝的眼神异常坚定：“洋流会在六小时后带我们进入主航道。根据我的计算，这个时间点大约有 73% 的概率会遇到货轮。”
李赫还想争辩，林淮却己经调整好方向：“坐稳。”
救生艇划破平静的海面，向未知的远方驶去。
林淮全神贯注地掌舵，屿洝则不断观察天空和海流，偶尔小声纠正方向。
李赫负责舀出渗入艇内的海水，嘴里不停地抱怨，但工作做得一丝不苟。
西小时后，海面开始起风。
乌云从地平线压来，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湿气。
“风暴要来了！” 李赫脸色难看地说，“我们得找地方躲一躲！”
屿洝摇头：“不能停，现在偏离航线就前功尽弃了。”
林淮握紧舵柄：“继续前进。”
海浪逐渐变大，救生艇像片树叶般被抛上抛下。
雨水倾盆而下，打在身上生疼。
李赫咒骂着固定物资，屿洝则死死抓住艇边，脸色苍白但眼神依然坚定。
突然，一个巨浪打来，救生艇几乎垂首立起。
李赫瘦长的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跌入海中——
林淮闪电般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拽回艇内。
李赫惊魂未定地喘着气，看向林淮的眼神充满难以置信。
“为什么……救我？”
林淮没有回答，只是重新握紧舵柄。
风雨持续了两小时才逐渐平息。
三人浑身湿透，精疲力尽，但救生艇奇迹般地完好无损。
“看！” 屿洝突然指向远方，声音因兴奋而颤抖。
地平线上，一个模糊的黑点正缓缓移动。
是货轮！
“妈的，小子你还真是个天才！” 李赫激动地拍打艇边。
林淮立刻调整方向，全力向货轮划去。
可随着距离拉近，他们发现一个问题。
货轮与他们之间横亘着一片礁石区，海浪拍打在黑色的岩石上，溅起数米高的白色泡沫。
“过不去！” 李赫绝望地说，“我们会撞得粉碎！”
屿洝快速计算着：“不，有一个缺口，看那里——”
他指向两处特别突出的礁石之间，“宽度 3.2 米，我们的艇宽 2.8 米。只要角度精确……”
林淮己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坐稳。”
救生艇像离弦之箭冲向礁石缺口。
海浪将他们高高抛起，又狠狠落下。
在最后一刻，林淮猛地一转舵柄，救生艇以毫厘之差穿过缺口，艇身擦过礁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成功了！” 屿洝欢呼。
但喜悦转瞬即逝。
一个隐藏的暗礁划破了救生艇的一侧，海水开始涌入。
“快划！” 李赫大喊，疯狂地用双手划水。
林淮和屿洝也加入划水行列。
货轮己经近在咫尺，但救生艇正在下沉。
就在海水即将漫过边缘时，货轮上有人发现了他们，抛下绳梯。
“快上！” 林淮命令道，一把将屿洝推向绳梯。
屿洝敏捷地攀爬，李赫紧随其后。
林淮最后一个离开救生艇，就在他抓住绳梯的瞬间，救生艇完全沉没了。
爬上甲板后，三人瘫倒在地，大口喘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