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录制开始还有半小时,后台化妆间里乱成一团。我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看着镜子里自己被画得过分艳丽的妆容,指尖无意识地着吉他琴弦。隔壁传来某个选手压抑的啜泣声,混合着工作人员催促的脚步声,让我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陆星遥!该候场了!”
我猛地站起来,吉他背带在肩膀上滑了一下。手心全是汗,我在牛仔裤上蹭了蹭,深吸一口气往舞台侧门走。经过通道时,听见场内观众的欢呼声像潮水般涌来,震得我耳膜生疼。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别紧张。”江凛穿着黑色皮衣,棒球帽反戴着,嘴角挂着招牌式的微笑。他手里攥着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我,“喝点水,润润嗓子。”
我接过水瓶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温度比我想象中要凉。想起昨天他突然提出的公益演出邀请,心跳莫名加快:“谢、谢谢,不过你怎么会在后台?”
“节目组特邀嘉宾,来给选手们打打气。”他眨了眨眼,露出两颗虎牙,“而且,我得亲眼看看,能让我主动开口邀请的人,在舞台上是什么样子。”
我的脸瞬间烧起来,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主持人念到我的名字。江凛冲我竖起大拇指,我攥紧吉他,踩着高跟鞋往舞台中央走。聚光灯打在身上的瞬间,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席变成一片模糊的黑暗,只有评委席的灯光格外刺眼。
“请开始你的表演。”主评委是国内知名音乐制作人陈越,他扶了扶金丝眼镜,眼神里带着审视。我把吉他背带调到合适的长度,话筒架的金属杆在掌心留下冰冷的触感。
前奏响起时,我闭上了眼睛。这是首写给母亲的歌,歌词里藏着无数个她在我练琴时悄悄送来热牛奶的夜晚。“你的温柔像月光,漫过我所有倔强......”唱到副歌部分,我听见台下传来零星的抽气声,手指在琴弦上的动作却越发坚定。
突然,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走音——大概是刚才太紧张,调弦没调好。我的心猛地沉到谷底,指尖僵在半空。就在这时,观众席某个角落响起清脆的掌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掌声响起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我睁开眼,看见江凛站在台下,黑色皮衣在灯光下泛着光泽。他一边鼓掌一边对我挑眉,那眼神仿佛在说“接着唱啊”。我喉咙发紧,重新拨动琴弦,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清亮。
一曲终了,全场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陈越摘下眼镜,用纸巾擦了擦镜片:“说实话,刚才那个走音让我捏了把汗。”他顿了顿,嘴角突然上扬,“但你接下来的表现,证明了真正的歌手,是能把意外变成惊喜的。”
另一位评委是当红女歌手周薇,她晃了晃手里的评分牌:“原创能力满分!不过如果能在舞台表现力上再放开些就更好了。”我鞠躬道谢时,听见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安可”声。
走下舞台的瞬间,双腿发软得几乎站不住。江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伸手扶住我的胳膊:“不错啊,差点把我唱哭了。”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混着舞台上的烟雾,让我有些头晕。
“那、那是意外......”我想起走音的尴尬,脸又红了,“要不是你......”
“别想那么多。”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塞进我手里,“苦尽甘来,吃颗糖庆祝一下。”包装纸上印着卡通小熊,我攥在手里,突然觉得刚才的紧张都像场闹剧。
回到后台,手机己经被消息轰炸。家族群里,堂哥发了个阴阳怪气的表情包:“我们陆家的千金,居然跑去当戏子了?”我咬着嘴唇正要关掉屏幕,父亲突然发来条消息:“在电视上看了你的表演。”后面跟着个句号,再无下文。
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最终只回了个“嗯”。这时,母亲的视频通话打了过来。画面里,她坐在地下室的老沙发上,身后堆着我那些被藏起来的曲谱:“遥遥,你爸爸......”她话没说完,镜头突然晃动,父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把手机给我!”
我心里一紧,却听见他说:“下一场比赛,需要乐队伴奏吗?我认识几个不错的乐手......”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来,我慌忙用手背擦掉:“不用,我自己可以。”挂掉电话后,江凛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举着手机坏笑:“陆大小姐哭鼻子的样子,我可拍下来了啊。”
我伸手去抢,他灵活地躲开,黑色皮衣的衣角扫过我的手背。场馆外的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我突然觉得,或许这条被父亲视为“冒险”的路,也没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