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场艰难的跋涉，胸膛微弱的起伏在绷带下时隐时现。我数着烛火跳动的次数，看着晨光透过窗棂爬上他苍白的脸，又在暮色中悄然褪去。大夫每日三次的诊断成了我最煎熬的时刻，那句“仍未脱离险境”像重锤般砸在心上，震得胸腔发疼。
春桃端来的汤药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我握着汤匙的手总是止不住地抖，生怕惊醒沉睡中的他。“顾沉舟，你尝尝这个。”我把药碗凑到他唇边，声音轻得像怕惊飞停在窗棂的麻雀，“大夫说这副药最管用，你喝了就会好起来。”药汁顺着他嘴角滑落，我慌忙用帕子擦拭，却发现自己的眼泪先一步滴在他手上。
白璃来查看他的毒伤时，我总是死死盯着她的表情。她眼角的疤痕随着动作微微牵动，却始终没有露出轻松的神色。“毒性虽暂时压制，但侵入心脉。”她将染血的布条扔进铜盆，清水瞬间变得猩红，“他能撑到现在，全凭着一股执念。”
我攥紧顾沉舟的手，忽然想起他总爱说“苏晚晴，有我在”。可现在，我却只能看着他在生死边缘挣扎。深夜里，将军府的更鼓声格外清晰，我把脸埋进他的掌心，感受着那微弱的温度：“你说过半步都不会离开我，现在倒好，自己先睡过去了。”泪水打湿他的袖口，“你要是敢死，我就......我就把所有纸鸢都烧了，让你在天上都找不到我。”
江枫偶尔会送来外面的消息。天机阁余孽己被彻底铲除，三皇子被软禁，朝堂渐渐恢复平静。可这些于我而言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我只想守着眼前这个让我又气又恨的人。父亲来劝我休息，我却固执地摇头：“当年母亲走的时候，我没能守到最后......这次，我一定要等他醒来。”
有次白璃调配新药，需要极寒之地的冰魄草。我二话不说就要去，却被她拦住：“你守着他才是最重要的。”她转身时，白衣掠过屏风，“当年我没能救下家人，如今不想再看到你后悔。”这句话让我愣在原地，攥着衣角的手微微发抖。
顾沉舟昏迷的第十三天，我实在困得不行，趴在床边打了个盹。梦里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晃着纸鸢在前面跑，还回头冲我笑：“苏晚晴，追不上我就罚你亲我一下！”我笑着去追，却突然掉进一片黑暗。惊醒时，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做噩梦了？”沙哑的声音传来，我猛地抬头，正对上那双熟悉的桃花眼。顾沉舟的眼神有些涣散，却努力弯起嘴角，“哭什么，我这不是醒了......”我扑到他怀里，眼泪决堤般涌出，沾湿了他刚换的绷带。他的手臂虚弱地环住我，掌心贴着我的背轻轻拍着：“疼......别压着伤口。”
“你还知道疼！”我抬起头，又气又急地捶他，“说好的保护我，结果自己先倒下！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话没说完，己经泣不成声。顾沉舟用指腹擦去我的眼泪，动作轻得像在触碰稀世珍宝：“看到了，都看到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心疼和愧疚，“我昏迷的时候，能感觉到你一首在说话，还哭鼻子。”
我破涕为笑，埋进他怀里：“下次再敢这样，我就真的不理你了。”他轻笑出声，震动的胸膛贴着我的脸颊：“不敢了，以后换我守着你。”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照着他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那些在绝望中流过的眼泪，此刻都化作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