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顾沉舟执意要送我回家。泥泞的小路上，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外侧，还时不时伸手扶我。等走到丞相府后门时，他的布鞋己经沾满泥浆，裤脚也被杂草刮得不成样子。
“今天的事……”他突然开口，耳朵尖泛红，“别告诉别人。”
我白了他一眼：“谁要到处说和你躲雨的事？”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的响动。回头一看，顾沉舟正手忙脚乱地往袖口里塞什么东西，动作笨拙得像只偷藏粮食的松鼠。
“你藏什么呢？”我鬼使神差地折回去。他猛地把袖子收紧，背过身去：“没什么！苏大小姐这么爱管闲事？”
“不给我看，偏要看！”我仗着他不敢真的对我动手，绕到他身前就去抢。拉扯间，一个红色的物件“啪嗒”掉在地上——是我半年前丢失的芙蓉花发带！
空气瞬间凝固。顾沉舟的脸“腾”地红透，弯腰去捡发带的手都在发抖：“这……这是别人的！”
“别人的？”我蹲下身，指尖触到发带上熟悉的金线刺绣，“这发带的针脚还是我娘亲亲手教我的，顾沉舟，你从哪儿偷来的？”
他突然站起来，转身就跑：“谁偷了！我捡的不行吗？”我追上去揪住他的后领，却发现他怀里还露出半截破旧的纸鸢——正是那次他“赔罪”时送我的那只。
“原来你一首留着。”我轻声说。顾沉舟的身体僵住，半晌才闷声开口：“扔了怪可惜的……而且，纸鸢没了红绸，飞不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把发带缠回纸鸢上，动作轻柔得像在修补易碎的珍宝。
我心里软成一片，却还是嘴硬：“那你为什么不还给我？”
“还给你，你肯定又要收进首饰盒里再也不看！”他突然转身，眼睛亮得惊人，“我……我就是想留个念想不行吗？”话一出口，他又慌了神，胡乱抹了把脸，“当我没说！”
我看着他耳尖的红一首蔓延到脖颈，突然想起在破庙里，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这些偷偷收藏的旧物里。正要开口，远处传来春桃的喊声，顾沉舟猛地把纸鸢塞进我怀里：“收好，别让别人看见！”说完翻墙跑了，速度比兔子还快。
晚上整理衣服时，纸鸢从袖袋里掉出来。我轻轻展开，发现背面用炭笔写满了小字。“苏晚晴今天又瞪我”“她笑起来真好看”“要是能一首陪着她就好了”……字迹歪歪扭扭，有的地方还被水晕开，像极了他慌乱时的模样。
第二天去学堂，顾沉舟远远看见我就绕道走。我故意在他路过时晃了晃纸鸢，他立刻涨红了脸，伸手来抢：“谁准你看的！”
“原来顾公子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我把纸鸢举得老高，“早知道你这么喜欢我，当初何必总捉弄我？”
“谁喜欢你了！”他跳起来去够，却不小心扯住我的手腕。两人重心不稳，一起摔在草地上。我摔在他怀里，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胸口发麻。
“苏晚晴，你……”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温热的呼吸洒在脸上。我抬头，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情绪，突然有些害怕。这种陌生又炽热的眼神，让我想起破庙里那个没说完的告白。
就在这时，学堂的钟声响起。顾沉舟猛地把我推开，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上课了，呆子！”可转身时，我分明看见他偷偷把一缕缠在纸鸢上的发丝塞进袖袋。
接下来的日子，顾沉舟依旧会在课堂上偷偷传纸条，在我回答不出问题时故意咳嗽提醒。但每当我看向他，他又会立刻把脸转向窗外，耳朵尖却悄悄发红。而我藏在枕下的纸鸢，成了我们之间最隐秘的秘密。只是不知道，这个总爱藏起心事的少年，下次又会用怎样的方式，让我窥见他心底的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