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天的指甲深深抠进母亲后背的粗布,指缝间渗进温热的血。母亲的身体还未凉透,围裙上沾着未及端出的热粥,米粒混着血珠,在月光下凝成暗红的痂。他听见自己的哭声在空旷的麦田里回荡,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徒劳地扑棱着想要抓住最后的温暖。
"天儿!" 父亲的怒吼从身后传来。
晓天转头,看见父亲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冲来,后背的血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 那是中了淬毒的刀。五个蒙面人追在其后,弯刀在夜风中划出刺耳的尖啸,为首者的链刀上还滴着父亲的血。
"走!" 父亲一把抓住晓天的手腕,将他推向院子角落的枯井。晓天踉跄着后退,看见井口结着蛛网,井底黑洞洞的,像一只吞噬光明的巨口。
"爹,一起走!" 他抓住父亲的衣袖,却触到一手黏腻的血。
父亲突然转身,短棍横扫而出,击中最近的刺客手腕。弯刀落地的瞬间,他拽着晓天跳进枯井。坠落的瞬间,晓天看见母亲的尸体被踢翻,玉坠从她指间滑落,掉进他的领口。井壁的风卷着尘土扑在脸上,他听见刺客的叫骂声越来越远,父亲的胳膊紧紧护着他的头,像小时候遮风挡雨的屋檐。
不知坠落了多久,水流的轰鸣突然盖过一切。晓天被父亲推出井外,身体砸进湍急的溪流,冰冷的水灌进口鼻,他挣扎着浮起,看见父亲的身影被瀑布卷走,白发在月光下一闪而逝。
"爹!" 他奋力划水,却被激流冲向下游。岩石的棱角划破他的手背,疼痛让他想起母亲被刺穿的胸口。不知过了多久,水流终于变缓,他被冲上浅滩,咳出满喉的泥沙。
黎明的微光中,晓天爬向岸边,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父亲的尸体卡在下游的岩石缝里,喉咙被划开,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水草。晓天颤抖着抱住父亲,发现他手里紧攥着半块青蚨纹玉佩,与自己的玉坠缺口吻合。
"天儿......" 父亲的喉间溢出血沫,手指艰难地指向晓天的脖子,"玉坠...... 内有秘典...... 找偃甲阁陈破虏...... 左手戴偃甲机关......"
晓天拼命点头,眼泪滴在父亲脸上。他想擦去那些血迹,却发现父亲的瞳孔己经涣散,最后的气息混着溪水的腥甜,消散在晨雾中。
"爹!" 晓天的哭喊惊起一群水鸟,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水面,倒影碎成万千银片。他抱着父亲的尸体,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被一双无形的手捏碎,疼得无法呼吸。
忽然,山壁传来机括轻响。晓天抬头,看见一只青铜偃甲鸟从悬崖上飞下,翅膀拍打声 "咔咔" 作响。鸟喙开合间露出齿轮结构,尾羽上刻着偃甲阁特有的纹路。它绕着晓天飞了三圈,突然俯冲,用爪子勾住他的衣袖。
晓天愣住了。这是父亲提过的偃甲阁机关术,传说中只有青蚨门弟子才能召唤的信使。他想起父亲临终的话,摸出玉坠,缺口处的纹路竟与偃甲鸟的眼睛严丝合缝。
"带我去陈破虏那。" 他对着偃甲鸟轻声说。
青铜鸟发出尖锐的鸣叫,振翅飞向远处的山峦。晓天擦干眼泪,将父亲的尸体安葬在溪边,用石头堆成简单的坟冢。他摸出短棍,在墓碑上刻下 "汪承业之墓",每一笔都用尽全力,仿佛要将满腔的恨与痛都刻进石头里。
背起父亲的短棍,晓天跟着偃甲鸟踏上山路。春寒料峭,他却感觉不到冷,只有胸口的玉坠透着暖意,像父亲的手轻轻按着他的心脏。偃甲鸟偶尔停在枝头,用翅膀指着方向,齿轮转动的声音像极了父亲磨短棍时的声响。
不知走了多久,晓天看见山腰处藤蔓覆盖的石屋。偃甲鸟俯冲而下,撞在石门上发出 "当啷" 声。他握紧短棍,听见屋内传来独臂移动的声音,还有金属零件碰撞的轻响。
"谁?" 沙哑的声音带着警惕。
晓天想起父亲的话,举起玉坠:"青蚨门后人,求见陈破虏前辈。"
石门缓缓打开,一股陈旧的木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独臂老人站在门内,左目蒙着皮弁,腰间挂着用偃甲零件串成的腰带,铜铃、齿轮、弹簧在晨光中轻轻晃动。他看见晓天颈间的玉坠,独眼中突然泛起泪光。
"承业......" 老人的独臂颤抖着伸出,"你是承业的儿子?"
晓天点头,喉间哽咽:"家父临终,让我找偃甲阁陈破虏前辈,说玉坠里有秘典。"
老人转身走进屋内,示意晓天跟上。石屋内光线昏暗,墙上挂着半幅残破的《偃甲图》,图中机关与晓天的玉坠纹路暗合。老人取出一把青铜钥匙,插入玉坠缺口,齿轮转动声中,三页泛黄的绢帛滑落。
"五运六气篇......" 老人长叹,"二十年前,我与你祖父汪明修合创惊鸿九式,却没想到引来灭门之祸。" 他转身时,晓天看见他后背的烧伤疤痕,像一条扭曲的蛇盘在脊柱两侧。
晓天摸出父亲留下的半块玉佩,与玉坠拼接,露出 "藏兵谷" 三个字。老人独目闪过精光:"果然,承业拿到了另一半坐标。孩子,你可知青蚨门的秘典不仅是武功,更是......"
"是护民之道。" 晓天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父亲被吊在辕门时的倔强,"我爹说,青蚨门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让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老人点头,从墙上取下一柄断剑,剑柄刻着 "青蚨" 二字:"既然你己知道,就该明白肩上的担子。血煞盟不会放过你,敬翔更不会。从今天起,你要忘记自己是屯田少年,你是青蚨门的传人,是能让青蚨展翅的人。"
晓天握紧短棍,望向窗外的山峦。青铜偃甲鸟停在窗台上,翅膀反射着朝阳的光芒。他想起父亲的血,母亲的泪,还有这乱世中无数像他们一样的百姓。玉坠在胸前发烫,缺口处的纹路仿佛正在愈合,化作一只真正的青蚨,振翅欲飞。
"我叫汪晓天。" 他对着老人抱拳,"请前辈教导。"
陈破虏独目闪过赞许,从墙上摘下一副机关袖:"先学怎么活下去。这是偃甲阁的 ' 袖里乾坤 ',可藏三支透骨钉。记住,青蚨门的武功,每一招都要对着敌人的弱点,却护住自己的命门。"
晓天戴上机关袖,感受着齿轮在腕间转动。远处的溪流声潺潺,像父亲的低语。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将与这乱世紧紧缠绕,但他不再是一个人 —— 有陈破虏的教导,有青铜偃甲鸟的陪伴,还有青蚨门的秘典,终将让他在这血火之夜后,重新织出一片晴朗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