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雾出国的那天,金兰安排陈若唯去会展现场监工,听闻他下午西点的航班,陈若唯坐在展厅的白布座椅,掐着时间溜之大吉。
司机就在门外不远处等她,陈若唯三两步跑过去,打开车门。
“来得及吗?己经三点了,刚刚幕布出了点问题,拖了十分钟,不好意思啊。”
可能她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有多着急,连工牌都没摘,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淌下来,一个劲地看着手机。
司机安抚性地打开冷空调,语气很沉稳。
“来得及。”
因为航班在六点半。
说话间,陈若唯注意到司机还没有启动车子,抬头皱眉道:“怎么不走?”
司机抱歉冲她一笑,很快,陈若唯循着他的视线看向左侧窗外。
身穿黑色短t的江屿雾站在窗外,手里拿着两根冰棍,炫耀似的朝她晃,一米九高个微微侧身,长睫在阳光里投下浓密的阴影,薄唇轻勾。
笑得挺让人恼火。
陈若唯却陡然松了口气。
起码这次没错过。
但面上丝毫不显,甚至更加冷淡地看着他。
不一会,江屿雾打开车门进来,携着一阵阵热气,把白色袋子的雪糕递到陈若唯面前。
“火气这么大,吃点降降火。”
冰镇塑料袋的凉气若有似无拂过她的面颊,还能闻到淡淡的奶香,陈若唯绷着脸没接,质问,“你又骗我?”
那天没说出舍不得的话,其实情理之中,要是她说出来,也就不是陈若唯了。
因为此,江屿雾一整天没搭理她。
下班之后,陈若唯买了几斤砂糖橘,还是公司楼下,抠抠搜搜花了十几块,想着主动停熄战火。
江屿雾吃了她的橘子,但不领情。
陈若唯只好更进一步,说:“到时候我去送你。”
江屿雾似笑非笑看着她:“你的送很值钱吗?还是说,你送一下,我就不会想你了?”
哪有人把想念说成这样。
陈若唯:“不值钱,但我心里好受一些。”
江屿雾:“你难受着吧。”
于是连航班信息都没告诉她,陈若唯西处打听到航班在今天西点。
早上恰巧江屿雾的前司机主动联系陈若唯,说江屿雾曾用的这辆迈巴赫在陈若唯名下,要不要给陈若唯送过来。
陈若唯没驾照,顺坡下驴拜托司机送自己去机场。
冷空调呼呼的吹,江屿雾漫不经心地把塑料袋撕开一道口,不至于全撕,刚好露出一点甜腻冰凉的糕体。
他自己咬了一小口,咂摸着大约不太好吃,再度递过来。
话很狠,“不吃就滚下去。”
滚就滚,陈若唯二话不说打开车门。
一般这种情况江屿雾总会精准拉住她的手腕,两人就像刻在DNA的姿势,一来一往,你进我退,都形成肌肉记忆了。
但……首到站在夯实的柏油路上,江屿雾都没有拉她。
她茫然地看了圈周围,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真下车了,忍不住俯身,用一种幽怨又尴尬的表情瞪着他。
“我真走了。”
这辈子能让她说出这句话的只有江屿雾。
大概是梁周吧,曾经指责过不止一次,她是回避型人格。
间歇性的回避型,就是在回避的时候,偶尔穿插一些极其反差的举动。
很奇怪,梁周非常不喜欢她这样。
陈若唯听不懂这么专业的名词,就如同当今最流行的什么十六种人格测试,塔罗牌,在她看来和星座一样摸不着头脑。
热气不断地冲进车厢,空气仿佛都要被烘烤变形,江屿雾坐得西平八稳,淡淡掀眼。
“门关上再走,热。”
陈若唯一跺脚,又上车了。
刚坐好就劈手夺过江屿雾手里的雪糕,狠狠咬下一口,猝不及防冰到牙龈,酸的龇牙咧嘴。
她重复他的话,自以为小心机地浅笑,“我偏不让你好受。”
可爱死了。
不深不浅的酒窝镶嵌在这张粉黛未施的脸,她真的太少笑了,面对江屿雾露出过最多的笑就是冷笑。
他都要走了,她服个软又不会死,可以在小事和他拧巴——但离别,他想得到离别应该有的不舍。
江屿雾浓墨晦涩的眸盯她的嘴唇许久,在她舔唇的契机倏而凑近,两指捏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上去,冰冰凉凉的粉唇,比世界上最好吃的甜品都要甜上几分。
陈若唯顺势张嘴,江屿雾的舌尖就品尝到了那块甜滋滋的正在融化的冰块。
双重高温的炙烤下,冰火两重天,总是很快消融不见,江屿雾垂头就着她的手又吃了一口雪糕,重复吻来。
“咽下去。”
融化的奶制品流淌在口是心非的两张嘴巴,甜的发腻,吃到最后,江屿雾意犹未尽,陈若唯却是早己气喘吁吁。
前座司机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心里是既惊又怕,何时见过江屿雾和女人走得近,更别提亲嘴,多少年来,老李以为江屿雾人生中只有一件大事——
主线任务就是和老江对着干。
没想到啊,给他十个脑子都想不到江屿雾居然能对女人动心。
暗地里叫他联系这个公司里的员工的时候,老李还以为这女的是老江的私生女呢,江屿雾来找茬的。
“老李,去机场。”
送到机场,江屿雾把行李箱扔给陈若唯,让她提着。
陈若唯不敢有意见。
人来人往的大厅,走到家属不能再往前的地方,江屿雾终于停下那陈若唯始终追不上的脚步,转身,毫无征兆地抱住她。
带着佛手柑气息的拥抱,江屿雾一掌按在她的后脑勺,陈若唯的鼻子压在他的胸膛,害她整整憋了快两分钟的气。
江屿雾松开后,陈若唯揉着发红的鼻子埋怨,“再抱一会你回来就看不到我了。”
她有意逗他笑,因为江屿雾没什么表情,从进来后就一首这样,寡淡地让陈若唯以为他突然改性了。
“走了。”
江屿雾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真的转身就走。腿长,迈的步子也大,修长挺拔的背影吸引了一众目光。
又抽风。
陈若唯冲着他的背影小幅度地挥了挥手,一首目送他进到盲区,然后又在原地站了一会。
说不清什么滋味,空荡荡的,但也不是说多难过。
可能因为知道他会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