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微光的指尖在键盘上悬停了整整三秒，然后重重地敲下回车键。屏幕上，那组异常数据再次被放大，曲线呈现出不可能的角度。他的咖啡己经冷了，实验室里只剩下主机运转的低沉嗡鸣。
“这不对.…"他喃喃自语，摘下眼镜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作为国家天文台的首席天体物理学家，许微光分析过无数宇宙背景辐射数据，但从未见过这样的波形——它像一首乐曲中突然插入的不和谐音，打破了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应有的完美平滑。
他调出过去三个月的观测记录，那组异常波动每隔27天就会出现一次，精确得像原子钟。更令人不安的是，它的频率特征不符合任何己知的物理规律。许微光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节奏与他发现异常的那天凌晨三点如出一辙。
“许教授，您还没走？“助理研究员小李探头进来，手里拿着两盒外卖，“我猜您又忘了吃饭。”
许微光这才意识到胃部的抗议，他接过饭盒，眼睛却没离开屏幕：“小李，你看这个。“他指向那组异常波形，“我们检查过仪器校准了吗？”
"七次了，教授。”小李叹了口气，“包括上周请瑞士团队做的独立验证。仪器没问题，数据也没被污染。“他犹豫了一下，“台长说..可能是某种尚未发现的星际介质干扰？”
许微光摇摇头，调出另一组数据：“看这个频率衰减模式，它不像是自然现象。更像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像是被设计过的。”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市立儿童医院的育婴室里，林夏正轻轻握着新生儿423号的小手。作为儿科主任，她每天要检查数十名新生儿，但这个女婴左手心的胎记让她停下了动作。
“又一位。“她低声说，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机拍下照片。胎记呈淡蓝色，形状像一片扭曲的莫比乌斯环，边缘有细微的分形结构。过去六个月里，她己经记录了十七例相同特征的胎记，分布在完全不同基因背景的婴儿身上。
护士长刘姐走过来：“林医生，又发现特殊标记'了？”
林夏点点头：“全球儿科论坛上统计的数据显示，发生率约0.1%，完全随机分布。最奇怪的是.."她轻轻抚摸胎记表面，“你看，在紫外灯下..”
刘姐倒吸一口气。胎记在紫外线下显现出细微的荧光纹路，像某种电路图或——林夏更愿意相信——像星图的投影。
“这些孩子有什么不同吗？“刘姐小声问，仿佛怕惊醒婴儿
林夏关上紫外灯：“现在还说不准。但论坛里挪威的案例显示，这些孩子六个月大时会出现异常的同步行为——相隔千里的婴儿会在同一秒发笑或哭泣。”
她没说出最令她不安的发现：上周的脑部扫描显示，这些婴儿的眠体发育模式与常人不同，像是..像是为了处理某种超出常规感官输入的信息而进化。
三天后，省教育出版社的校对室里，程海正对着灯光检查一本高中物理教材的胶片。作为资深编辑，他发现书页边缘有一处微小的墨迹，形状像被压扁的克莱因瓶。这己经是本月第三次在不同科目的教材上发现类似涂鸦了。
“又来了。“他对着同事晃了晃胶片，“数学、化学，现在是物理。同样的'错误’出现在全国七个不同印刷厂的样书上。”
同事凑过来：“可能是制版系统的bug?
程海摇头：“我查过了，这些图案只出现在特定批次的教材上，而且….”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照片，“看这个分布模式。”
照片上是世界各地教科书中发现的类似涂鸦的统计图，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点阵结构。程海打开电脑，调出一个三维建模软件：“当我将这些点的空间位置输入模型后…“屏幕上的点阵旋转起来，逐渐形成一个熟悉的形状。
"这是...DNA双螺旋？”
“不完全是。“程海放大图像，“看这些交叉点的角度，更像是某种拓扑量子场的方程表达。奇怪的是.“他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这些图案与我三年前在参观时看到的量子对撞数据可视化惊人地相似。”
命运的交汇点出现在两周后的国际科学论坛上。许微光关于宇宙背景辐射异常的报告被安排在最后一个上午，听众稀稀落落。但当他说到异常波形的傅里叶分析结果时，后排突然传来椅子翻倒的声音。
“那个频谱图！“林夏几乎是跑着来到前排，手机屏幕上是她刚拍下的胎记显微照片，“许教授，您看这个模式.…
许微光的眼睛瞪大了。胎记的微观结构与他的数据频谱几乎完全吻合。就在这时，程海从侧门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一本被翻烂的教材：“抱歉打断，但这个涂鸦.….”他气喘吁吁地指着书页边缘的图案，“它与您幻灯片上那个方程是等价的！”
会场鸦雀无声。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一丝恐惧——他们各自发现的异常并非孤立现象，而是某种庞大拼图的不同碎片。
论坛结束后，他们在酒店酒吧聊到凌晨。许微光将三组数据并排投影在墙上：“宇宙背景辐射的异常、新生儿胎记、教科书涂鸦时间上，第一个记录案例几乎同时出现在三年前的同一天。”
林夏补充道：“全球0.1%的新生儿带有这种胎记，按人口基数计算大约每年八百万例。
但奇怪的是..”她调出一张世界地图，“分布完全均匀，不受人口密度影响。撒哈拉一个小村庄里的出现概率与上海一样。”
程海灌下半杯威士忌：“我追踪了教科书涂鸦，最早可以追溯到十五年前，但出现频率在三年前突然增加了十倍。更诡异的是..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这些图案实际上构成了一组完整的量子算法，如果把它看作编程语言的话。”
许微光突然站起身，酒洒了一半：“等等，如果把你的代码’作为解码密钥…“他飞快地在自己的平板上操作起来，将程海发现的图案序列导入天文数据分析软件。几秒钟后屏幕上的宇宙背景辐射波形突然重组，交成一条清晰的信息序列。
"我的天.”林夏捂住嘴。重组后的数据呈现出一组复杂的三维结构，旋转着展示其分形之美。那结构既像最精密的分子模型，又像缩小的宇宙网络。
程海的脸色变得苍白：“这不是什么自然现象..这是信息。有人——或者说某种智慧—在宇宙背景辐射中编码信息，而新生儿胎记和教科书涂鸦是...是解码器的一部分。”
许微光的声音有些发抖：“还记得费米悖论吗？'他们都在哪儿呢？'也许答案一首就在我们眼前，只是我们不知道如何看..
就在这时，林夏的手机响了。医院值班医生发来紧急消息：所有带有特殊胎记的新生儿在同一分钟睁开了眼睛，瞳孔中反射出与许微光屏幕上完全相同的分形图案。
程海的笔记本突然蓝屏，然后自动重启。黑底屏幕上，一行荧光绿的字缓缓浮现：
「试试看吧，反正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又一个有趣的故事。——许微光」
三人同时看向那行字，又看向彼此。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许微光发誓他从未写过这句话。
“这不可能…”许微光的声音哽住了，因为就在这时，他左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卷起袖子，一个淡蓝色的莫比乌斯环胎记正在皮肤下逐渐显现，形状与林夏记录的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