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中不加掩饰的探究与……几不可察的好奇,让温知味鬼使神差地,卸下了些许防备。
这几日难得的平静。
男人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气,也消散了些许。
温知味也想找个人,倾诉一番。
关于“一味禅心”,还有那些早己被岁月掩埋的,家族的荣耀与艰辛。
“厉先生,真的……想听?”温知味轻声开口,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探。
厉枭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温知味。
那眼神,依旧锐利,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审视与压迫。
温知味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声音轻柔,像江南的烟雨,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与……不容错辨的骄傲。
“‘一味禅心’,传到我手上,己经是第五代了。”
“最初,这里并非什么私房菜馆,而是……我太外祖父开设的一间小小的药堂。”
“太外祖父一生行医,悬壶济世,尤其擅长用最寻常的食材,辅以药草,调理那些疑难杂症。”
“后来,到了我外祖母手上,才渐渐将药堂改成了私房药膳。”
温知味的声音,在安静的午后庭院中,轻轻回荡。
厉枭靠在石桌旁的太师椅上,手中那本食养手札,不知何时己经合上。
男人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落在温知味那张因回忆而染上一丝柔和光晕的小脸上,专注得……有些反常。
没有打断,没有质问。
甚至……没有半分不耐。
这让温知味也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将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家族往事,娓娓道来。
“外祖母常说,医者仁心,厨者……亦然。”
“每一味食材,都有其独特的性情与生命。用心对待,它们便会回报你最本真的滋味与……疗愈的力量。”
“‘一味禅心’的规矩,看似严苛,实则……都是为了保证这份‘用心’与‘本真’,不被外界的喧嚣所侵扰。”
温知味开始讲述,外祖母如何为了寻找一味罕见的药材,而跋山涉水,历尽艰辛。
到外祖父如何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依旧坚守着“一味禅心”这方小小的净土,用一碗碗热粥,救助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
还有父母早逝后,她是如何一个人,在那些贪婪宗亲的觊觎与打压之下,咬着牙,将“一味禅心”这块摇摇欲坠的招牌,艰难地支撑下来。
说到动情处,温知味眼眶微红,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但她没有哭。
只是抬起头,迎向厉枭那双深邃的眼眸,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又异常坚韧的笑容。
“所以,厉先生,‘一味禅心’对我而言,不仅仅是一间铺子,一个营生。”
“它……是我的家,是我的根,也是我……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话落,庭院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秋风吹过银杏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厉枭依旧定定地看着温知味,翻涌着令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有探究,有审视。
也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连厉枭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触动?
男人想起了自己。
想起那个曾经也曾拥有过“信仰”与“同伴”的自己。
想起那个也曾为了某个“目标”而不惜一切,最终……却被最信任的人,狠狠背叛的,自己。
家……
传承……
坚守……
这些早己被他抛弃在血腥过往中的,奢侈的词汇,此刻,却因为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坚韧如蒲草的女人,而再次……在他的心湖中,激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陌生的涟漪。
许久。
“你的故事,”厉枭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沙哑,却似乎……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