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于飞站在镇政府二楼办公室窗前，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鹰嘴崖，指尖无意识地着保温杯沿。
办公桌上摊开的《玉峰山生态保护规划草案》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用红笔圈注的"旅游开发红线"。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晴文"的来电。他按下接听键时，听筒里先传来一阵车流声，紧接着是带着笑意的女中音："于飞，我这儿有份惊喜，十分钟后到你办公室。"尾音上扬里藏着几分雀跃，一个端庄优雅又调皮的模样涌现在于飞脑海。
几分钟过后，窗外忽然传来汽车引擎声，他瞥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镇政府门口，白晴文穿着藏青色西装套裙下车，乌发在阳光下泛着栗色光泽。她转头和后座的人说话时，耳垂上的珍珠耳钉轻轻晃动。
"于飞，先给你介绍一下——"白晴文推门而入，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茉莉香，"这位是华兴地产的王勇王总，特意从省城赶来考察。"她侧身时，西装外套下摆扫过办公桌角，于飞伸手扶住险些滑落的文件夹，触到她指尖的温度。
"久仰大名，于书记治理下的玉峰山，可是咱们市生态保护的标杆。"王勇的握手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掌心干燥，指尖微微弯曲，标准的商业礼节。他西装袖口露出的金表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目光却坦诚地落在于飞脸上，"不过我这次来，是想和两位探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新解法。"
于飞示意两人坐下，注意到王勇在沙发上落座时，先伸手拂了拂坐垫，动作细微却透着对环境的挑剔。
白晴文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资料册，指尖在封面上停顿半秒，才推到于飞面前："王总带来了度假区的初步规划，我看和咱们年初提的'生态旅游'思路挺契合。"她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在日光灯下泛着珍珠光泽。
"玉峰山有独特的丹霞地貌和千年古柏群，"王勇打开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虚拟沙盘里的建筑群依山而建，"我们计划打造'山居十二院'，每栋别墅都采用古法榫卯结构，外墙用本地石材，尽量保留原生植被..."他忽然停住，目光落在窗外那棵百年银杏树上，"就像那棵树，我们可以围绕它设计一个露天茶座，让客人品茶时能看到落叶飘进石制水景的意境。"
于飞注意到王勇用了"意境"这个词，比起商人更像个深谙文旅营销的策划师。白晴文听得专注，指尖轻轻绞着一缕发丝，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但度假区规划涉及300亩林地，"于飞指尖敲了敲草案上的红线图，"根据最新的生态保护条例，核心区开发需要省级部门审批，周期至少两年。"他故意省略了"且未必能通过"的后半句，观察着王勇的反应。
王勇忽然露出微笑，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和省林科院合作的'古树复壮工程'计划书，每开发一亩地，就会在缓冲区补种十棵原生树种。"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而且我们测算过，高端度假区的税收贡献，能让镇里每年多投入500万用于生态保护。"
这个数字让白晴文轻轻吸气。于飞知道，这正是她昨晚在电话里提到的"修路资金缺口"数额。她转头看他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蝶："于书记，或许可以让王总先做个可行性报告，我们提交给县里专题研讨？"
于飞点点头，沉默一会儿，"先说好，核心区一棵古树都不能动。"于飞翻开笔记本，钢笔尖在纸上落下有力的字迹，"还有民宿的污水排放系统，必须达到国家一级标准。"他抬头时，正撞上王勇若有所思的目光，那眼神让他想起下棋时的对手，明明局势胶着，却总能提前三步布好棋局。
"这个自然。"王勇起身时，西装裤缝笔挺如刀，"我明天就安排团队过来做勘探测绘，于书记要是方便，能不能亲自带我们走一趟核心区？"他忽然指向墙上的镇域地图，"尤其是鹰嘴崖那块，我看卫星图上有片天然岩壁，很适合开发攀岩项目。"
白芸的手机在这时响起，她看了眼屏幕，歉意地笑："县农业局的紧急会议，我得赶回县城。"起身时，她的包带勾住了桌角的茶杯，于飞伸手去扶，两人的手在半空相触。她耳尖迅速泛起红晕，低头整理包带时，发丝垂落遮住了表情。
"我送送白县长。"于飞拿起外套，跟着她走到门口。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斜斜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下楼梯时，她忽然停住："于飞，你刚才没反对度假区的事..."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知道你担心生态，但王总的方案确实能解决镇里的燃眉之急。"
"我只是在想，"于飞望着远处山峦间浮动的雾霭，"怎么在开发和保护之间找到平衡点。"他转头时，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的侧脸，目光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像春雪初融时的溪水，清冽中带着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