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夏接到电话时，正坐在镇派出所那间略显逼仄的办公室里，全神贯注地整理着一堆杂乱无章的资料。
头顶上方，那台老旧的吊扇发出阵阵吱呀声，仿佛不堪重负，摇摇欲坠。它吃力地搅动着室内的空气，却只是将满室的闷热搅成了一个个细碎的漩涡，让人感到更加烦闷不堪。
林小夏面前的桌子上，摊开的档案袋边缘己经卷起了毛边，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在白炽灯管的照射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冷光。
就在这时，她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在这昏暗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眼。屏幕上显示的是县公安局一位同事的名字，这个名字在黑暗中不停地跳动，就像一记突兀的警钟，让林小夏的心头猛地一紧。
她的指尖微微一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轻声说道：“喂，我是林小夏。”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明显有些慌乱，还夹杂着电流的杂音，仿佛信号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对方的语速极快，几乎是在破音的边缘，急切地喊道：“小林同志，不好了！”
林小夏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紧紧握着手机，追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龙在边境的一家小店里突然不见了！”对方的声音越发急促，“我们的人刚刚赶到现场，发现他留下的摩托车还在，但人却己经不见了踪影！”
林小夏握着手机的手陡然收紧，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窗外传来零星的犬吠，混着远处工地起重机的轰鸣，在暮色里切割出尖锐的棱角。
她起身时带翻了桌上的钢笔，蓝黑墨水在结案报告上晕开一片乌云：“你确定他就在那里？”
“千真万确！”对方声音里带着懊恼，“他的司机老王今天下午刚招供，说李龙昨晚住在那间小店，原本计划今早转移。可我们的人六点包围现场时，只看到还在发烫的摩托车引擎，附近连脚印都没留下！”
林小夏望着墙上泛黄的边境地形图，目光掠过那些用红笔圈出的三不管地带。
李龙，这个在县纪委黑名单上挂了半年的蛀虫，每次都能在调查逼近时金蝉脱壳。她想起陈铁柱在被抓时意味深长的笑，此刻正像根刺卡在她喉咙里：“救走？我看是有人提前帮他通风报信。”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林同志，你的意思是......”
“陈铁柱。”她吐出这个名字时，舌尖尝到铁锈般的腥涩，窗外的风卷着沙尘扑在玻璃上，将夕阳染成浑浊的血色，“我得亲自去一趟。我带于飞一起去，或许能帮上忙。”
“行，但那边蛇虫混杂，你俩务必小心。”对方的叮嘱还没说完，林小夏己经挂断电话。
她抓起椅背上的夹克，布料摩擦声惊醒了蜷在墙角打盹的橘猫，那只总在派出所蹭吃的流浪猫弓着背窜出门去，尾巴扫过满地文件。
于飞正在隔壁办公室核对流动人口登记表，白炽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贴满通缉令的斑驳墙面上。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时正撞上林小夏紧绷的神色，钢笔在登记表上划出歪扭的墨痕：“怎么了？”
“李龙在边境失踪了。”林小夏扯过椅子坐下，膝盖几乎要碰到办公桌边缘。窗外的暮色漫进来，给于飞棱角分明的轮廓镀上层灰影，“我怀疑是陈铁柱通风报信，把他送走了。我们要去边境找人。”
于飞手中的圆珠笔顿住，笔尖在纸面戳出个小坑。边境线蜿蜒在荒山里，毒蛇、毒贩与沼泽交织成天然的屏障，连当地牧民都轻易不敢涉足：“边境？那地方可不是好去的。上个月有个采药人......”
“正因为不好去，我们才得去。”林小夏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档案里那些被挪用的扶贫款，还有寡妇张婶哭诉儿子因桥梁坍塌丧命时浑浊的眼泪，“这次要麻烦你这个大书记你跟我一起去，帮我查清楚李龙到底去了哪儿。”
于飞突然笑了，露出虎牙：“行行行，我跟你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他将卫星电话塞进她背包侧袋，又往里塞了盒退烧药，“别要逞强，动手的事情我先上，现在我发现我的功夫越来越好了，点穴也原来越精准。”
林小夏望着他眼里跳动的光，喉咙突然发紧。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砸在铁皮屋顶上，像急促的鼓点。
她摸了摸腰间的手枪，满脸严肃地说：“好，马上出发。”
越野车碾过镇口的减速带时，夜市的霓虹灯刚亮起。卖烤串的大叔冲着他们挥手，于飞按下车窗回应，烟火气混着孜然味涌进车厢。
“在看什么？”于飞突然开口，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将远处的闪电切成碎片。
林小夏回过神，伸手去调电台，却摸到他放在中控台上的备用手电筒：“我在想，你是不是真的能帮上忙。”
“放心吧。”于飞转动方向盘避开路上的石块，仪表盘的蓝光映着他侧脸，“我还等着案件告破，让张婶在儿子坟前能笑一笑呢。”他突然变道驶入一条泥泞小路，车轮溅起的泥水西处飞散，“这条路能省二个小时，不过......”他看向副驾，“得委屈林长官忍受一下颠簸了。”
越野车在盘山路上颠簸前行，雨，开始下大了。
林小夏摸了摸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些，长到足以让她理清那些纷乱的情绪。但她知道，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而他们，必须成为刺破黑暗的那道光。
“轰隆隆，”前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山村出生的于飞一下子听清楚了，“完了，前面山体滑坡了！这可咋办？”“往回倒，另外找条路！”
刚倒好车，迎面过来了一辆小车，看样子车速还不慢。由于路窄，于飞减慢了速度，林小夏降下玻璃，大声喊：“停车，停车！前面滑坡了！”
听到呼喊声，小车停了，但是却停在路中间。并且下来了西个人，啥情况？不好，于飞连忙对林小夏说，你呆在车上，我下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