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庙崩塌的轰鸣如同远古巨兽的垂死哀鸣。阿七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重重砸在倾泻而下的污秽初乳与碎裂骨粉之中。粘稠、冰冷、腥臭的混合物瞬间将他吞没,口鼻窒息,眼前一片令人作呕的乳白与惨灰。
濒死的窒息感中,腕间烙印中心那枚深邃的奇点,与不远处那柄插在污秽里、正焕发新生月华的霁月残剑,产生了奇异的共鸣。一股微弱却精纯冰冷的能量,如同冰泉注入干涸的河床,顺着烙印流入他濒临崩溃的躯体。胸口的空洞在冰冷能量流过的瞬间,剧痛奇迹般地平复,被撕裂的血肉边缘迅速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月白冰晶,暂时封住了那不断泌出混杂液体的恐怖伤口。近乎枯竭的精力也得到了一丝补充,让他从窒息的边缘挣扎出来。
“哗啦!”阿七猛地从污秽的泥沼中仰起头,贪婪地吸入一口混杂着骨粉和腥臭的空气。血金色的冰瞳透过污浊,死死锁定那柄残剑。
残剑的形态正在发生惊人的蜕变。蛛网般的裂痕被纯净的月华填充、弥合,如同冰晶在剑身蔓延生长。污秽的铜绿与暗红血线被月华彻底净化、剥离,露出下方如初生月魄般晶莹剔透的剑体。一股坚韧、清冽、带着斩断宿命后新生的气息,取代了之前的死寂与怨毒,无声地涤荡着周围的污浊。
白璃…是你吗?阿七心中无声呐喊。怀中那块冰冷的青铜碎片再无回应。
就在这时!
“轰——咔啦啦!”
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巨大撕裂声!支撑大殿的最后几根巨型腿骨梁柱终于彻底崩断!整个倒悬的穹顶,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撕扯、碾压,裹挟着亿万钧的恐怖重量和无数锋利如刀的碎骨,朝着下方轰然塌陷!真正的灭顶之灾!
阿七瞳孔骤缩!刚刚恢复的一丝力量根本不足以对抗这天地倾覆般的伟力!他几乎是本能地,朝着那柄新生月华剑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扑去!唯一的生机!
“铮——!”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剑柄的刹那,那柄新生的霁月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越悠扬的剑鸣!剑身月华暴涨,瞬间形成一个薄而坚韧的、笼罩阿七周身丈许的月白色光罩!
“轰隆隆!!!”
天崩地裂!
无数巨大的骨块、碎裂的佛像、粘稠的污秽混合物,如同陨星雨般狠狠砸落在月白光罩之上!光罩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月华明灭不定,表面涟漪疯狂扩散,仿佛随时都会破碎!巨大的冲击力透过光罩传递进来,阿七感觉自己像被无数柄巨锤反复轰击,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鲜血混杂着之前吸入的污物狂喷而出!
光罩在坚持!月华流转,不断消磨着毁灭性的冲击。阿七蜷缩在光罩中心,紧紧抓住插在地上的霁月剑柄。剑柄传来的不再是冰冷死寂,而是一种温润如玉、带着一丝微弱却坚定意志的触感,如同在风暴中握住了唯一的锚点。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外界的轰鸣与撞击声终于渐渐平息、远去。只有细碎的沙砾和尘埃,如同迟来的雨点,簌簌落在光罩之上。
光罩的月华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最终闪烁了几下,无声地消散。
阿七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血沫和沙尘,艰难地抬起头。
死寂。
绝对的死寂取代了之前的毁灭轰鸣。
头顶不再是倒悬的骨庙穹顶,而是灰蒙蒙、仿佛永远蒙着沙尘的荒漠天穹。惨白的日轮依旧高悬,散发着冰冷的光。他身下,不再是粘腻的乳脂地面,而是滚烫粗糙的黄沙。
骨佛乳庙…彻底消失了。如同从未存在过。只有他身周堆积如山的、混合着惨白碎骨和污浊凝固乳块的巨大废墟堆,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毁灭。
他活下来了。依靠这把新生的…霁月剑。
阿七撑着剑柄,摇摇晃晃地站起。胸口的月白冰晶封印下,空洞依旧存在,但那股撕裂灵魂的剧痛被冰冷的能量暂时压制。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剑。
剑长三尺三寸,通体晶莹剔透,如同最纯净的玄冰凝结,又似凝固的月魄精华。剑身内部,隐约可见丝丝缕缕流动的、纯净的月白色光华,再无一丝污秽的暗红。剑柄温润,非金非玉,握在手中,一股清凉坚韧的意志隐隐传来,抚慰着他饱受摧残的神魂。剑格处,缠绕着一缕褪色的、似乎随时会断裂的红绳,红绳末端,系着一枚小小的、布满划痕的青铜平安锁。
平安锁!
阿七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枚小小的锁片。锁片样式古朴,刻着模糊的云纹。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拂去锁片表面的沙尘。
锁片正面,两个几乎被磨平的、却依旧能辨认的古篆小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瞳孔深处——
**饲劫**。
锁片背面,是另一个名字——
**林九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