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卷着废土特有的铁锈味灌进领口，叶沉舟走在队伍最后。
他能听见小虎的皮靴踩过碎玻璃的脆响——那孩子正把捡来的螺丝钉往裤兜里塞，金属碰撞声叮叮当当，像串不连贯的小曲子。
老王叼着的旱烟终于点着了，火星在暗夜里明灭，照出他刀疤下松弛的皮肤——那道疤是三年前被变异鼠挠的，此刻却不像往常那样绷得发硬。
"沉舟哥，你说变异犬的牙口是不是比二阶的软？"大壮突然扭头，扛着的铁皮箱撞在墙根，惊飞了几只躲在瓦砾里的灰雀。
他胳膊上的肌肉在月光下鼓成小山，前几天被辐射藤划破的伤口结着黑痂，说话时唾沫星子溅在痂皮上，"我上次见老孙头剥狗皮，那刀扎进去......"
"大壮哥！"小红拍了下他的后背，马尾辫扫过他沾着机油的肩膀，"我还没吃压缩饼干呢！"她抱着本从废墟里翻出的旧课本，封皮上"生物"两个字被辐射灼得发白，此刻正踮脚去够大壮耳朵，"再说了，沉舟哥说一阶变异犬弱点在耳后腺，你忘啦？"
叶沉舟摸了摸靴筒里的枪柄。
系统的隐藏任务提示还在视网膜上跳动，淡蓝色的"保护同伴——0%"像根细针扎着太阳穴。
前世他也是带着这样一伙人，在辐射区被伪善者的陷阱围堵，最后是老王替他挡了变异蛛的毒刺，大壮为了引开追兵掉进辐射坑......他喉结动了动，月光把队伍的影子投在墙上，重叠成模糊的一团，像块怎么也撕不碎的破布。
"到了。"老王掐灭烟头，金属门轴发出刺耳的尖叫。
废弃仓库的铁皮屋顶漏着月光，地上堆着半箱发霉的压缩饼干，墙角的篝火还留着余烬——是今早离开时特意没扑灭的，为了防止变异鼠打洞。
小虎第一个冲进去，踢到个生了锈的齿轮，"哐当"一声撞在铁架上，惊得他吐了吐舌头。
叶沉舟摸出块破布擦了擦手。
系统的推演值在识海流转，他闭眼时能看见无数条时间线：队伍明天清晨进入辐射区，在第三道废墙后遭遇三只一阶变异犬，大壮的铁棍会卡住犬嘴，小红用课本砸中犬耳，老王的匕首精准捅进腺囊......但其中有三条线在十分钟后出现断裂——阿强的飞梭停在仓库外，子弹穿透铁皮，小虎的血溅在"生物"课本上。
"都过来。"他拍了拍铁桌，火星子从桌面的锈洞里簌簌往下掉。
大壮一屁股坐下，铁皮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小红蜷在他旁边，把课本抱在胸前当盾牌；老王蹲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匕首；小虎挤到叶沉舟对面，眼睛亮得像要烧起来。
"明天进辐射区，目标一阶变异犬。"叶沉舟展开从议会大楼顺来的地图，用刀尖点着红圈标记的"废车坟场"，"推演过十七次，最安全的路线是绕开中心辐射源，从东侧排水沟进。"他抬头扫过众人，小虎的喉结在动，老王的匕首尖轻轻敲着地面，大壮的指节捏得发白——很好，恐惧但没退缩。
"沉舟哥，那狗......会咬人吧？"小虎突然出声，声音发颤却梗着脖子。
叶沉舟看见他裤兜里的螺丝钉露了半截，应该是刚才捡的，"我、我上次见张婶家的土狗都怕，这变异的......"
"会。"叶沉舟没哄他，"但它们怕疼，怕火，怕刀扎进耳后腺的滋味。"他抽出枪拍在桌上，金属撞击声让小红缩了下肩膀，"大壮负责正面扛，老王侧面包抄，小红拿火把压阵，小虎......"他顿了顿，看见少年攥紧的拳头在发抖，"你跟我，专捅腺囊——这是最安全的位置，明白？"
小虎用力点头，额头的血痂蹭到桌角，渗出血珠也没察觉。
老王突然开口："辐射区的雾今晚会重，后半夜可能有酸雨。"他指了指窗外，月光正被灰色的云吃掉，"得把防辐射服补补，上次被变异藤划破的地方......"
"在这儿。"小红翻出个破布包，里面躺着五件洗得发白的防辐射服，针脚歪歪扭扭却结结实实，"我用捡来的铅片补了，大壮哥的那件加了两层——他块头大，容易漏。"她抬头时，月光刚好照在脸上，鼻尖沾着的线头像根小胡子，"沉舟哥说过，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叶沉舟喉咙发紧。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识海响起，不是任务完成的清脆叮咚，而是低低的嗡鸣——隐藏任务进度条动了，0.5%的淡蓝色在跳动，像颗刚发芽的种子。
他正要说话，仓库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不是废土风卷沙砾的沙沙声，是皮靴踩在碎砖上的"咔嗒"，规律，急促，至少五个人。
叶沉舟的生存首觉瞬间拉满，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猛地拽过小虎按在桌下，冲老王使眼色——老猎人立刻猫着腰挪到门后，大壮抄起铁棍挡在小红身前，金属棍磕在铁架上，发出一声闷响。
"啪。"手电筒的白光刺破黑暗，透过门缝照在墙上，投出几个晃动的影子。
为首的那个影子戴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但叶沉舟认得出——是阿强，李明最得力的手下，上个月在黑市砍死过三个抢物资的拾荒者。
"搜仔细了！"阿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那小子坏了李议员的事，今晚必须做掉！"
叶沉舟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的推演值疯狂流转，他看见十七种可能：冲出去硬拼，大壮能撂倒两个，但阿强有枪；躲在仓库里，对方会放火烧门；让小虎引开......对，小虎最瘦，能钻排水沟。
"小虎。"他贴着少年耳朵，声音轻得像呼吸，"从后窗爬出去，往废车坟场跑，他们追你。"
"那你们......"
"我们从侧门走。"叶沉舟摸出颗从李明办公室顺来的信号弹塞给他，"跑到第三个废卡车就打这个，我会来接你。"
小虎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用力攥了攥信号弹。
叶沉舟能感觉到他后背的汗浸透了破衬衫，像块发烫的小煤块。
下一秒，仓库后窗"哗啦"一声碎了，阿强的骂声炸响："那边有人！
追！"
叶沉舟拽着老王冲进侧门。
风灌进领口，他听见阿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混着小虎故意踩碎玻璃的脆响。
月光下，老王的刀疤泛着青，他回头时，看见仓库方向的手电筒光全追着小虎去了，像群发了疯的萤火虫。
"走。"叶沉舟扯了把老王的袖子，两人猫着腰钻进巷子里。
身后传来阿强的怒吼："给老子追上！
那小崽子跑不远！"
废土的夜更深了。
叶沉舟摸出定位器，小虎的光点正往废车坟场移动，后面跟着五个红点——阿强的手下。
他摸了摸靴筒里的枪，系统的隐藏任务进度条跳到了1%，在视网膜上明明灭灭，像团怎么也扑不熄的火。
"沉舟，那小子......"老王的声音哑得像砂纸。
"他能行。"叶沉舟抬头，穹顶的冷光透过云层漏下来，照在两人脸上。
远处传来变异犬的低嚎，混着阿强的骂声，在废土的夜里荡开层层涟漪。
他摸出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铁锈味混着甜味在舌尖炸开——这是新生活的味道，带着点疼，却足够让人咬碎了往下咽。
"走。"他拍了拍老王的肩，"该去接小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