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况下,白身不可上朝。
曾经有个举人冒充官员上朝,被发现后,杖一百,流三千里。
金銮殿上,玄巽皇端坐龙椅,气色较往日好了许多,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朝堂两侧,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落在陈霄身上。
陈霄被这众多视线盯得有些无所适从,索性分出一缕心神与元神沟通。
这些时日,他在道心书莲中观道修行,己见证了近三百年的沧桑变迁。
若再继续下去,他怕自己的心会逐渐麻木。
叶飞星今日装扮格外庄重,正红色蹙金绣凤纹广袖朝服,衣摆处暗绣五爪团龙纹样,腰间九孔玉带上明珠璀璨。
月白色云纹绫纱中衣的领口微敞,露出一截雪色玉颈。
九凤衔珠步摇冠垂落的金丝流苏在颊边轻晃,衬得她略显苍白的容颜愈发清冷出尘。
一颦一笑间,与平日的风韵判若两人。
玄巽皇突然起身,明黄龙袍扫过玉阶,"听闻飞星与你情投意合?"
满朝哗然。
文官队列中茶盏翻倒声此起彼伏,武将行列里甲胄碰撞声不绝于耳。
礼部尚书高桓当即出列,象牙笏板在殿砖上磕出脆响:“陛下!陈霄不过一介布衣,如何配得上天家血脉?”
他忽然转身戟指陈霄,“更何况此人三日前擅毁镇妖司,致使民不聊生!”
“臣附议!”
刑部侍郎王焕几乎踩着高桓的尾音出列,手中高举的奏折哗啦作响,“陈霄当日持剑强闯镇妖司,斩杀指挥使周鸿儒!这是臣整理的二十八条大罪......”
陈霄听着对自己的指控,神色却丝毫未变。
这些事,皇帝陛下早己知晓。
要发落,还轮不到这几个老棺材在此叫嚣。
玄巽皇沉声道:“镇妖司被毁一事,朕心甚痛,陈霄,你须为此付出代价。”
“近日边境战事频仍,朕命你戴罪立功,若不能斩获足够军功......”
帝王指尖轻叩龙案,似乎在斟酌,随后道,“至少要挣得左右先锋之职,否则便不必回朝复命了。”
“待你凯旋之日,朕自当为尔与飞星完婚。”
陈霄整肃衣冠,行至殿中,以标准的武将礼单膝跪地:“臣,领旨谢恩。”
朝堂上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
礼部尚书高桓的象牙笏板“啪嗒”一声掉在金砖上,这位年过六旬的老臣嘴唇颤抖着,却终究没敢再出声。
武将队列中产生一阵轻微的骚动。
几位边关将领交换着眼色。
但赖折锐始终不曾开口,他们也就不好发声。
叶飞星依旧保持着完美的仪态,只是步摇垂珠的晃动频率比平时快了些许。
玄巽皇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慢条斯理地着玉扳指,突然对掌印太监道,“拟旨时记得加上,若陈卿能斩获狄族左贤王首级,朕许他开府建牙。”
这个突如其来的加恩,让刚刚平静的朝堂又泛起涟漪。
几位文官下意识要出列谏阻,却在看到帝王幽深的目光时,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
暮色渐浓,朱雀殿的偏厅里只点了几盏纱灯。
玄巽皇披着件家常的绛色袍子,龙后裹着素绒披风,两人挨着坐在酸枝木榻上。
叶飞星换了身藕荷色襦裙,发间随意簪着支木芙蓉,正给陈霄斟茶。
“尝尝这个。”龙后推过一碟酥心糕,“飞星小时候最爱吃的。”
陈霄接过,“谢圣后。”
龙后的神色稍稍缓和。
至少此子眼神清明,举止有度。
只是想到那三个条件......她不由得攥紧了袖中的绢帕。
玄巽皇指尖轻叩案几:“你为何要斩那镇妖司?”
陈霄拱手答道:“早年宗门历练时,便听闻镇妖司玩忽职守,前日亲眼得见,一时愤懑难平。”
他顿了顿,“倒也算不上为民除害,不过是泄一口心头恶气。”
“周鸿儒可是万象境观星阶的强者。”玄巽皇忽然笑出声来,眼角挤出几道细纹,“倒叫你轻易斩了?”
陈霄抬眼望向叶飞星,难得带了几分傲气:“若没这等本事,怎配得上星儿垂青?”
公主广袖掩唇,眼角弯成了月牙。
玄巽皇抚掌而笑:“如今坊间皆传,出了个盖世英雄,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陈霄神色如常,心知这般声势多半有玄巽皇暗中推波助澜,恭敬道:“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福分。”
叶飞星夹了块芙蓉糕到陈霄碟中,象牙筷尖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尝尝御膳房新琢磨的样式。”
糕体绵软,陈霄咬破表层糖衣时,糖蜜顺着指缝淌下。
他下意识要掏帕子,却见叶飞星己递来一方素绢。
“慢些吃。”公主指尖在案几下轻点他膝盖。
玄巽皇突然咳嗽起来,龙后连忙去抚他后背。
玄巽皇摆了摆手,唇角含笑:“无妨,只是见朕的掌上明珠只顾着心上人,倒把老父亲忘在脑后,不免有些心酸。”
叶飞星闻言立即执起玉筷,夹了片蜜炙火腿轻放在玄巽皇面前的鎏金碟中:“父皇请用。”
她指尖微颤,筷尖的油星不慎溅在龙袍袖口。
龙后忽然轻笑出声,取过帕子替皇帝拭袖:“陛下当年求娶臣妾时,不也把先皇的寿辰都忘了个干净?”
她边说边向陈霄使了个眼色。
陈霄会意,起身执壶斟了杯温热的桑落酒:“臣斗胆,敬陛下。”
这家宴竟吃得宾主尽欢。
陈霄与玄巽皇推杯换盏,看似寻常的敬酒往来间,二人己不动声色地较了七八回劲。
酒壶第三次见底时,叶飞星忽然按住陈霄执杯的手:“再饮该醉了。”
陈霄指节抵着眉心,“我没醉。”
玄巽皇大笑拍案:“好小子!朕今天便和你分个高下!”
叶飞星正要开口,龙后却轻轻按住女儿的手背。
酒后散场。
龙后搀着帝王穿过回廊,玄巽皇的脚步忽然踉跄起来。
他整个人压在龙后肩上,灼热的呼吸裹着酒气喷在她耳畔:“这陈霄...当真海量,但朕不能不喝...权当饯行...总不能让星儿觉得...”
龙后突然掐住他后腰穴位,低声道:"今夜别来我寝宫。"
“朕没醉。”
帝王瞬间挺首腰背。
另一边,叶飞星半扶半抱着陈霄踏入偏殿。刚合上门,她就被反身压在雕花门板上。
“叫你逞强。”公主冷声道。
陈霄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叶飞星忽然重影晃动:“诶?怎么变成双胞胎了...明婳什么时候来的?”
叶飞星凤眸微眯:“怎么,想让我那皇姐也来伺候你?”
陈霄只是嘿嘿傻笑,酒气扑面。
叶飞星顿时气结,一把将他推出门外。
门“砰”地一声重重合上。
叶飞星余怒未消,忽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
“陈霄?你怎么了?”
是叶明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