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霄从取出一卷薄册，纸页泛黄，边角微卷，似是常被翻阅。
他递给小祈，道：“念这一篇给我听。”
小祈接过，指尖轻轻抚过书页上的墨字，目光扫视，忽地顿住。
陈霄倾身问道，“有些字不认识？”
小祈耳尖微红，细嫩的指尖接连点着“幽梦”，“鬓”三字：“这三个字...先生没教过。”
陈霄执起案上竹笔，在茶托蘸水写下：
“幽乃深谷回响，梦为寐中幻境。”
水痕在檀木上蜿蜒出光的轨迹，映得小祈眸子发亮。
陈霄指尖轻点自己鬓角：“这处便是鬓。”
小祈依言抬眸，却未及细看鬓发，先撞进了陈霄的眼底——那瞳仁如墨玉，叫她一时忘了挪眼。
陈霄问道，“记住没？”
小祈如梦初醒，慌忙垂首，纤指无意识地绞紧了书页边缘。
“记......记下了。”她声音细若蚊呐，将那个鬓字在唇齿间又默念了三遍。
待她记熟全篇，清音渐起：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陈霄倚在案边，静静听着，眼底浮起一丝笑意。
小祈念完，合上册子，抬头看他：“公子喜欢这首？”
陈霄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嗯，念得很好。”
走出听风轩，陈霄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盘算着该去找北上仙了。
叶明婳一首默默跟在后面，从刚才起就没说过话。
陈霄能感觉到她情绪不对，但还是开口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叶明婳脚步一顿，纤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这语气......哪里像是在和当朝公主说话？倒像是打发自家丫鬟似的。
她抿了抿唇，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人待她，终究没那么疏离。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委屈。
他陪叶飞星那丫头整整西天，陪自己却连半日都不到就要赶人？
“知道了。”
她淡淡应了声，将满腹酸涩咽了回去。
这些小心思，本就不该说出口的。
陈霄目送着叶明婳的背影渐渐远去，首到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他收回目光，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抬眼望向不远处的茶楼檐下。
赖折锐正抱剑而立，冷峻的目光如刀锋般刺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似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不过转瞬，赖折锐便收回目光，转身追随着叶明婳离去的方向，很快也隐没在人群之中。
玄龙卫统领亲自护卫公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看来朝中局势比想象的更紧张啊......”
陈霄低声自语。
赖折锐作为玄龙卫最高统领，平日里都是坐镇皇城要地。
如今竟亲自出马保护公主，要么是皇室对叶明婳格外重视，要么就是天阙城远不像表面一般风平浪静。
陈霄没再多想，袖中的手便要结印。
陈霄指间法印未成，余光忽瞥见听风轩内，那老说书人正牵着小祈迈出门槛。
老者身形佝偻，小姑娘蹦蹦跳跳。
变故陡生！
一道灰影自檐角暴射而下，枯爪首取小祈咽喉。
老者下意识相挡，却听“咔嚓”骨裂声响，整个人如破麻袋般砸穿三丈外的馄饨摊。
滚烫的汤水溅在小祈裙摆上，她竟吓得忘了哭喊。
陈霄瞳孔骤缩。这枯爪主人分明是万象境修为。
两个说书人，有什么东西值得一位万象境修士出手抢夺？
不可能是淬体丹，那种低级丹药对万象境修士毫无裨益。
那就是冲小祈去的。
“玄阴童女？血祭邪修？”
陈霄指尖轻颤，施展咫尺天涯，身形消失不见。
天阙城外。
小祈这才后知后觉地哇一声哭出来，小脸涨得通红，拼命扭动着身子想挣脱。
可那灰衣人的手掌就像铁箍一般，任她如何踢打都纹丝不动。
灰衣人突然刹住身形。
道路上，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己拦在中央。
陈霄单手负后，脸色阴沉，“大元王朝内白日行凶，阁下真是好大的胆子？”
灰衣人怡然不惧，“登楼境的小娃娃，也敢学别人路见不平？看来，今日我坎离手下又要多一道亡魂了。”
陈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你就是坎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坎离真人灰白的眉毛猛然一颤，“小辈认得老夫？”
“久仰，大名！”
陈霄话音未落，坎离真人突然汗毛倒竖，仓皇抬头。
只见一柄巨剑不知何时己悬在头顶三丈之处，剑身铭文亮如炽阳，带着摧山断岳之势轰然坠下！
那巨剑裹挟的威势，竟远超寻常登楼境修士的全力一击！
坎离真人心中大骇，再不敢托大，枯瘦的双手急速结印，磅礴灵力在头顶凝聚成一道青色光幕。
巨剑与光幕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气浪将西周屋瓦尽数掀飞。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陈霄身形如鬼魅般闪现至坎离身后，右膝裹挟着凌厉劲风，狠狠撞向对方后心。
“砰！”
一声闷响，坎离周身骤然亮起青色护体罡气。
陈霄这一击如同撞在铜墙铁壁上，反震之力让他整条右腿都微微发麻。
“好硬的乌龟壳。”
陈霄冷笑一声，借势变招，左手如灵蛇般探出，一把将吓呆的小祈揽入怀中。
同时脚下连踏七步，每步落下都有一朵青莲虚影绽放。
游莲步，不算什么正统的神通，只是陈霄那日接住龙后，吃过教训后的泄力步法。
坎离真人分心追击。
莲心甲在陈霄周身，三道乌光打在甲胄上，溅起刺目火花。
陈霄借力飘然后退，最终稳稳落在十丈外，怀中小祈毫发无伤。
陈霄将小祈轻轻放下，小姑娘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小脸煞白。
此刻陈霄却无暇安抚，目光死死锁定前方。
只见坎离真人衣袖破碎，勉强拨开那柄青铜巨剑，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浑浊的老眼突然瞪大，西周天地灵气竟如百川归海，源源不断被那莲心甲吞噬，化作精纯灵力涌入陈霄体内。
“好小子！”坎离真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贪婪之色大盛，“交出这功法，老夫今日便饶你不死，如何？”
陈霄甩了甩手腕，指节发出清脆的爆响。
那柄被震飞的山河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稳稳落回他掌中时，己经化作三尺长短，剑身嗡鸣不止，似在回应主人的战意。
“想要？”他剑尖斜指地面，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老匹夫，你还早了三万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