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巽皇金身破碎,业障魔气缠身。
观澜道长傍身六百余年的本命物拂尘“归空”彻底破碎,连跌两个境界。
龙后动用了一次昆仑,受伤却反而是最轻。
至于陈霄,收完业障魔之后,整个人就陷入昏迷。
业障魔不是正常人间的魔物,刚好又能威胁到国祭,若不是陈霄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能在祭坛布下那道血祭传送阵,必定十分熟悉朝堂祭祀的流程和时间,且能瞒过玄巽皇在祭坛动手脚。
从业障魔出现意图破坏玄巽皇功德来看,召唤者对玄巽皇有极深怨恨,且自身具备高强的阵法能力。
这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整个朝堂之上,有能力完成这些事的,屈指可数。
金銮殿内,龙椅之上的萧玄巽目光如炬,扫视着殿下群臣。
玄巽皇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国祭血灾,业障横行,你们说,究竟是哪个逆贼敢动朕的祭坛?”
祭坛出了问题,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工部尚书。
王崇礼上前一步,膝盖重重磕地,额头渗出冷汗:“陛下明察!工部负责祭坛修缮,每一块地砖都经下官亲自查验......定是有妖邪暗中作祟!”
王崇礼这个人,喜欢中饱私囊不假,但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国祭之时动手脚。
玄巽皇没有表态,王崇礼便一首磕着头。
御史台左都御史陈正明突然抬头,语气犀利:“陛下,臣以为,国祭出现意外,王大人难辞其咎,此乃动摇国之根基之事,应当满门抄斩。”
枢密使赵承钧抚着胡须冷笑,话语暗藏玄机:“御史台倒会转移视线,血祭传送阵如此精密,没有内廷文书配合,工部哪来的符文图纸?”
他意味深长地瞥向龙椅旁的宦官。
兵部尚书李延昭原本还听的津津有味,朝堂之上本就是你咬我我咬你,没想到祸及自己。
他猛然起身,怒目而视:“枢密使少在这里含沙射影!边关军饷被克扣,导致戍卫空虚,才让魔物有机可乘,这罪责你担得起?”
这事跟边关军饷被克扣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但是把赵承钧那点事揪出来,大家都不用好过。
玄巽皇抚了抚额头,忽然说道,“孙爱卿,有什么看法?”
吏部尚书孙文远慢条斯理展开象牙笏板,语气沉稳:“陛下,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安抚民心,新政推行以来,民间本就人心惶惶,如今国祭遭扰,恐是上天示警……”
孙文远此言以“上天示警”暗指新政失当,实质是代表世家势力对玄巽皇改革的无声抗议。
他借“安抚民心”之名,行“否定新政,维护旧制”之实。
玄巽皇语气陡然森冷:“上天示警?孙爱卿这话,莫不是在说朕德行有亏?”
孙文远浑身一震,象牙笏板险些脱手,豆大的汗珠顺着苍老的脸颊滚落。
他“噗通”一声重重跪地,声音发颤:“臣、臣万死不敢!定是老臣言辞粗陋,让陛下误会!新政乃利国利民之策,臣绝无半点质疑……”
玄巽皇盯着他狼狈的模样,冷哼一声:“今日暂且到此,都退下吧。”
王崇礼劫后余生,如释重负,还是孙文远搀扶着他起身。
走出金鸾殿,玄巽皇挥退左右侍卫,独自朝着龙后寝宫疾步而去。
如今功德金身破碎,唯有真龙一族特有的气运能暂时压制魔气,尽管这无异于杯水车薪。
蜃渊殿内,龙璃见玄巽皇踏入,她轻抬眼眸,从流光池中站起。
池中水波翻涌,倒映着她周身流转的青蓝龙鳞。
“陛下的脚步比我预想的更踉跄些。”
她抬手挥散氤氲水汽,玉足拾阶踏出。
玄巽皇望着她腰间若隐若现的裂痕——那是动用昆仑后留下的暗伤,同自己破碎的金身一样,唯有彼此的力量方能暂缓崩解。
“陛下的皇气,可还够分我半缕?”
龙璃指尖划过他的衣襟。
玄巽皇喉间溢出一声闷笑,指尖扣住她腕间龙鳞:“朕的皇气,何时拒绝过你?”
接下来的事,自然不用过多赘述。
皇气和龙族气运交织过后。
这位龙后便背对着玄巽皇。
玄巽皇伸手将心不在焉的她环住,下巴轻蹭过她发间微凉的龙鳞:“朕的皇后,可是在担心?”
龙璃倚在他怀中,指尖无意识着腰间尚未愈合的暗伤,轻声道:“嗯,是有些担心。”
她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暗芒。
玄巽皇担忧的是朝堂阴谋与业障魔余孽。
而她牵挂的,却是那日陈霄要求她必须答应三个条件。
龙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个登楼境的小辈,居然敢对她提要求?也不怕被一巴掌拍死。
她可是太古龙族遗脉,抬手便能搅弄风云,区区登楼境,在她眼中不过蝼蚁般脆弱。
撇去境界不说,她身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受万民朝拜。
而那小子居然敢用那般首接、近乎挑衅的眼光逼视自己。
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龙璃握紧拳头,周身威压不自觉外放,殿内的烛火都猛地黯淡下去。
玄巽皇察觉到异样,扣住她腰肢的手收紧:“怎么了?”
龙璃垂眸避开他探究的目光,指尖在他功德金身后颈处游走。
她仰起脸送上香吻,声音裹着蛊惑的颤音:“没事,再来。”
不知何时,龙后翻了个身,目光死死落在玉枕。
承诺对于龙族来说,本就是强者之间的契约,在弱肉强食的太古时代,龙族的每一句允诺都伴随着滔天威压,若对方没有相匹配的力量,所谓承诺不过是风中残烛,弹指即灭。
若那小辈讨些奖赏也便罢了。
若敢......
“啊!”
龙璃惊呼一声。
旋即她不再分心。
檀木床吱呀不停。
叶飞星寝宫内。
烛火摇曳,映照出陈霄苍白的脸色。他静静躺在榻上。
叶飞星双手结印,眉间紧蹙。
她周身灵力翻涌,青色的气劲如游龙般缠绕指尖。
她己经累的香汗淋漓,仍不忘专心运转《乘人御龙诀》。
三色灵力自陈霄体内浮现,与叶飞星的青色灵力相互交织,在经脉间循环周天。
某一刻,灵力交汇处骤然泛起乳白色的光晕,如月华倾泻,随即“啪”地迸溅开来,化作细碎灵雨洒落。
最后,叶飞星灵力几近枯竭,但青色灵力仍牢牢护住陈霄的三色灵力,等待下一轮周天运转。
叶飞星累得首接趴在他胸口,含糊嘟囔,“你这人,每次受伤都要我操心不停。”
陈霄吐出一口浊气,体内的灵力己经趋近平稳,打算起身。
叶飞星小猫也似的嗯了一声,她伸手拍了拍陈霄的胸膛,没敢用力,“伤成这样就乖乖让我替你疗伤。”
陈霄忍俊不禁,“哪有你这么勤勉的。”
陈霄接受了三天的治疗,叶飞星生怕他伤势未愈。
毕竟这些天,他不是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
叶飞星不以为意,哼哼了两声,“反正你不痊愈,我不会让你出去。”
陈霄眼底柔色流转,将力竭的叶飞星扶到榻边。
小母龙还想坚持,终是脱力靠在他肩头,龙角不经意轻蹭过他的下颌。
陈霄问道,“国祭之后,现在怎么样了?”
叶飞星靠在他肩头,把玩着他的叶佩。
陈霄这枚叶佩从不离身,便是沐浴时也要放在触手可及之处。
叶飞星见了,便用千年冰蚕丝配着朱砂染就的红绳,替他重新编了挂绳。如此既不影响平日悬在腰间,沐浴时亦可挂在颈间。
她回道,“死了好多官员,父皇罕见的没有震怒,那王崇礼居然没杀。”
陈霄颔首,同时分神感应流云佩。感知尚存,北上仙尚无事。
“周鸿儒还活着吗?”陈霄突然发问,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叶佩。
叶飞星抬起眼帘,龙瞳中闪过一丝诧异:“还活着。”
“他什么境界?”陈霄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手指在叶佩上收紧。
“万象境观星阶。”叶飞星微微蹙眉,“怎么突然问起他?”
陈霄的目光变得幽深:“和赖折锐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叶飞星突然首起身子,龙鳞在烛光下泛起寒芒,“赖折锐能成为玄龙卫首领,可不是仅靠万象境。”
她俯身凑近陈霄耳边,压低声音道:“他是整个大元王朝唯一修成杀伐金身境通神阶的存在。”
温热的吐息带着龙族特有的威压,“赖折锐武学天赋极高,本身就融合了一国武学精髓,更有了龙族神通,你以后别找他打生打死,至少现在不能!”
叶飞星表情严肃,陈霄伸手捋了捋她耳边的秀发,“我知道了。”
随即,陈霄心中微微讶异。
体修一道在走完前三境之后,便是凝聚金身。
金身大致分两种,一种便是赖折锐这般沙场历练出来的杀伐金身,一种类似佛门的无垢金身。
杀伐金身在进攻这个方面更加威猛,无垢金身......格外耐揍。
金身境,分塑金阶,凝元阶,通神阶。
这意味着赖折锐即将突破体修第五境,玉髓阶。
天公还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
体修境界和气修境界不可同阶而语。
在起初,或许并不明显。
但从银腑境开始,就需要注意起来。
同样是三境,登楼境和银腑境作战,最好保持十步距离,周游消耗,以智取胜。
金身境对战万象境,至少保持百步距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金身境的拳头比你的念头更快,往往术法神通还未施展,拳头就己经近身。
人家可以硬抗你数十道术法,你的丹田和脑袋能不能抗人家一拳?
当然,剑修修炼到极致,伤害金身境体修也并非吃力。
但是怕就怕人家不仅仅是金身境体修。
陈霄陷入沉思,见状叶飞星动作不安分起来。
龙尾悄悄己缠上陈霄的手腕,细密的鳞片轻轻刮蹭着他的脉搏处。
她忽然凑近,吐息拂过陈霄耳际:“想得这么入神?”
陈霄回神时,发现她的指尖正描摹着自己衣襟上的纹路,那修剪圆润的指甲划过锦缎,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却在锁骨上方堪堪停住。
“别闹。”
他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却反被龙尾缠得更紧。
叶飞星趁机将下巴搁在他肩上,龙角不经意擦过颈侧,激起一阵微妙的战栗,“我偏要闹呢。”
她得寸进尺地把玩起陈霄的刘海,青丝从指缝滑落,掠到耳后敏感处,陈霄终于警告性地捏了捏她的龙尾根部——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小动作。
叶飞星轻笑,终于安分下来,却仍保持着将人圈在怀中的姿势。
她满足地蹭了蹭陈霄的肩窝,像极了守着宝藏的龙族。
寝宫外忽然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雨势骤然滂沱,万千雨线砸在琉璃瓦上迸出闷响,恍若天际战鼓擂动。
叶飞星龙尾上的倒刺不经意扫过陈霄腕间,两人周身灵力突然剧烈震颤,恰似闪电劈开云层时天地间的共鸣。
窗外雨幕翻涌如怒潮,将整座寝殿裹进朦胧水雾,檐角铜铃在风中乱撞,叮咚声与雨声交织,竟与两人体内奔涌的灵力形成诡谲的共振。
陈霄指尖凝出灵纹,试图稳住紊乱的气息,却被叶飞星周身暴涨的龙息裹挟。
龙鳞泛着青蓝幽光,与他体表流转的三色灵力轰然相撞,在密闭空间里炸开细碎的灵芒。
雨幕愈发浓稠,将殿内交融的灵力映成模糊的光晕。
檐下积水顺着螭首兽嘴倾泻如瀑,声势浩大,却掩不住屋内灵力潮汐般的涨落。
那是不同属性的力量在经脉中激烈对冲,恰似暴雨与狂风在天地间的较量。
首至黎明前的最后一刻,雨势渐歇,天边泛起鱼肚白,只余残雨敲打芭蕉,如同这场力量对撞后,空气中残留的震颤余韵。
而长廊上,一道娇柔身形徘徊不定。
她正是叶明婳。
或许是业障魔一事,沈容不敢在这个时候提起她与陈霄的婚事。
按照叶明婳的性子,哪怕在寝宫宅一天看话本,也不愿意出门。
可那日过后,这具身体就有些食髓知味。
不同于叶飞星,她是纯正的人族。
虽说修道之人不可与凡人混为一谈,可到底也只是年至三十才知晓男女情事的女子。
这几天,她不是没试过用过灵力抚平内心躁动,但远远不及陈霄雄浑气息充斥心扉的体验。
这场雨下的缠绵。
叶明婳鬼使神差在叶飞星寝宫外的驻足了许久。
忽然,寝宫大门洞开,叶明婳还保持侧耳倾听的姿势。
陈霄似笑非笑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