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儿，味道怎么样？”
陈孝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消瘦的老头正在他左手边放下一杯冒着热气的深红色茶水。
想必这就是那位干了一辈子火锅店的老把式了。
陈孝韬暗自思忖，从兜里掏出芙蓉王递去。
虽然陈孝韬自己不抽烟，但身上会常备一包，毕竟和人打交道时让一根会省很多功夫。
似乎没想到眼前的小伙会让烟，消瘦老头愣了一下摆手拒绝。
趁着递烟的功夫，陈孝韬打量了一下这位老师傅。
他消瘦的身形裹在宽松的靛蓝色唐装里，搭配粗布长裤和黑色皮鞋，头发稀少但剃了个利落的寸头。
面部轮廓分明，稀疏的眉毛下眼皮略显松弛，但双眼深邃。鼻梁挺首，嘴唇线条硬朗，此时微微抿起。
“这茶水是……”陈孝韬拿起杯子轻尝一口，味道酸甜，但显然不是山楂汁。
“这是洛神花茶，”消瘦老头呵呵一笑，“店里价格是10块钱一杯，但是每人发一个打卡视频可以免费送。”
陈孝韬听到免费送三个字，微皱眉头。
观察着陈孝韬神情的消瘦老头赶忙说道：“没事，这杯是老头子我请你的。”
“不是钱的事，”知道对方误会，陈孝韬指腹杯壁，解释道：“我在想，这种营销活动，为什么进门没人提，抖抖视频上没有显示，就连桌子上也没有牌子。”
“要不是叔叔你说，我压根就不知道打卡送饮品这个事。”
现在的陈孝韬可是省钱达人，对这种薅羊毛活动最感兴趣。
“这都是我那个幺儿，”消瘦老头见陈孝韬问到经营问题，拉开一条板凳坐下，“她说要整啥子极简单的风格，所以不整那些小广告，连促销都不让贴。”
“但是这个锅底很讲究，”陈孝韬听着消瘦老头的话，指着锅底称赞道：“吃到胃里能感觉肯定有门道。”
陈孝韬很讨厌吃辣，但刚才涮了一口辣锅，居然没有火烧火燎的灼烧感，只是胃里感到有些发热。
“这个是我的独家秘方！”消瘦老头见陈孝韬夸赞，下巴扬起一个弧度，“我这个锅底加的不是清水，我加的老鹰茶！”
“这就告诉我啊？”陈孝韬看向消瘦老头，开玩笑道：“不怕我偷师抢生意？”
“熬火锅很苦人的，”消瘦老头也跟着呵呵一笑，“你们年轻人哪受得了吃这个苦。”
“那我要是愿意吃苦呢？”陈孝韬故意追问道：“这不就撬您饭碗了？”
“这算啥子偷师？”消瘦老头稍显不屑地歪了下头，“你又不知道浓淡，老鹰茶把握不好火候会发苦发涩的。”
“就像锅底，用多少牛油，加不加鸡油，都是一锅一锅慢慢磨出来的经验！”
陈孝韬闻言默默点头，这个老师傅是有真功夫的。
“您女儿呢？”陈孝韬看了下时间，他落座快一个小时，店里还是只有收银阿姨一人坐在收银台后。
“她呀，”消瘦老头摇了摇头。“八成又去她同学那里考察了。”
“她还考察？”陈孝韬有些意外。
原以为问题出在这个年轻老板身上，但她既然能主动去别人家偷学，应该也不至于让生意这么惨淡。
火锅店，西个月连五十万贷款都没还上，这在行业里几乎可以认定是赔本。
“说是考察，”消瘦老头撇了撇嘴，似乎有些意见，“就是去她同学开的咖啡店耍，还能取到啥子真经嘛。”
“最起码能改良一些饮品吧？”陈孝韬替金主辩解道。
他心知肚明，店里这种情况，还能去咨询公司给他们送钱的，铁定是这位大小姐。
“也有道理，”消瘦老头点点头，“你尝着这杯洛神花茶怎么样？我那幺儿总嚷嚷着要创新饮料，说不能千篇一律。”
“饮品创新也是为了赚钱，但火锅店不能把精力放在饮品上啊。”陈孝韬下意识接话道。
现在超市里饮品的种类己经很多了，随便用两款兑在一起就可以变成一个新的口味。
比如茉莉花茶兑养乐多、橘子汽水兑绿茶红茶。
只要出品的时候加点冰块，再点缀些柠檬片薄荷叶，就是一杯店家秘制饮品。
对于一家个体餐饮店来讲，这种调制饮品足够店里用了。
“小伙儿你说的在理！”消瘦老头细细打量了一下陈孝韬，越看越满意。
“我能去你们后厨看看么？”陈孝韬看着桌子上的菜吃的差不多，准备进行最后一项。
“尽管看！”消瘦老头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下来，“我干了一辈子火锅，主打的就是干净又卫生。”
陈孝韬掀帘走进后厨，眼前豁然开朗——各种不锈钢设备整齐排列，被擦拭地锃光瓦亮。
令人意外的是，后厨居然有相当大的空间，对于火锅店来说，场地非常宽裕。
“您这后厨是我见过最干净的，”陈孝韬由衷地称赞。
干净的后厨，格调十足的装修，普通的定价，简首是打工人的宝藏店铺。
可惜，阴险的他要为了业绩给出一些毁掉当下现状的建议。
“幺儿说要整啥子新鲜食材的生料火锅，”消瘦老头骄傲地拍了拍透亮的不锈钢操作台，“我觉得这个主意好，但是这个更要注意后厨卫生。”
“那为啥不给厨房弄成明档？”陈孝韬好奇，现在相当多的饭店，都把明厨亮灶的牌子打出来。
有的店铺，甚至整了个首播，摄像头24小时对着厨房，晚上闭店休息都不关首播。
“我也想，”消瘦老头语气中透着遗憾，“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好就是好，做餐饮的害怕别人看厨房可不行。”
“但是啊，幺儿说我这是老字号手艺，要保密，未来卖加盟，现在提前泄露可不行。”
“你们不要正式工也是这个原因？”陈孝韬想起一个事，这么大的厨房，忙起来会非常乱，只靠小时工显然不行。
“那是我婆娘的主意嘛，”消瘦老头虽叹了口气，但眼神中却满是温柔，看不出埋怨之意：“我婆娘节俭了一辈子，她说小时工要比长工划算。”
陈孝韬若有所思地点头，大脑飞速盘算着方案的切入点。
原本以为是个收割智商税的项目，但是体验下来，他还真有些舍不得这家店铺垮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