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纯臣把玩着一枚黑玉棋子，冷笑道："张维贤那个老匹夫，仗着祖上功勋，处处与本国公作对。这次让他尝尝被栽赃的滋味。"
"只是..."周延儒眉头微皱，"那账本下半册交给高攀龙，是否太过冒险？若他们回到江南后反咬一口..."
"怕什么？"朱纯臣"啪"地落子，吃掉一片白棋，"账本上记录的可不只是东林党的勾当。江南织造、盐税、漕运，哪一项没有我们的人参与？高攀龙若敢轻举妄动，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东林党自己人！"
周延儒恍然大悟："国公高明！这是把东林党也绑在了我们的船上。"
朱纯臣起身走到墙边，推开一幅山水画，露出后面的暗格。他取出一封密信："这是南京守备太监卢九德的密报。陛下派英国公南下，明为剿灭东林余党，实则是要清查江南税赋。"他冷笑一声，"这是要断我们所有人的财路啊！"
周延儒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国公要联合东林党..."
"唇亡齿寒啊。"朱纯臣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它渐渐化为灰烬，"陛下这是要过河拆桥。先是东林党，接着就是我们这些勋贵。"他转身凝视周延儒，"所以我们必须让江南乱起来，越乱越好。只有让陛下知道，没有我们，他连一两银子都收不上来！"
密室另一侧的石室内，高攀龙正与高弟、崔景荣低声商议。一盏青瓷油灯映照着三人凝重的面容。
"景逸兄，朱纯臣此人阴险狡诈，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啊！"崔景荣忧心忡忡地捋着花白胡须。
高攀龙轻抚手腕上的镣铐伤痕，沉声道："牧斋兄所言极是。但如今我们己是网中之鱼，若不借他之力，如何能重返江南？"
崔景荣拳头紧握："我总觉得此事蹊跷。那账本下半册朱纯臣从何处得来？若真如他所言是从陛下那里截获，为何陛下没有继续追查？"
"自强问得好。"高攀龙眼中精光一闪，"这正是我最担心的。我怀疑..."他压低声音，"账本根本就是朱纯臣自己伪造的！"
高弟闻言色变："那他目的是..."
"一箭双雕。"高攀龙冷笑，"既用我们牵制陛下在江南的行动，又握有'账本'这个把柄，随时可以置我们于死地。"
三人陷入沉默，只听得油灯灯芯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
"那我们..."崔景荣刚要开口，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三人立即噤声。
一名侍卫推门而入，放下食盒后默默退出。高攀龙确认人己走远，才继续道："为今之计，只有将计就计。先借他之力回到江南，再..."他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高弟长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景逸兄，江南那边还有多少力量可用？"
高攀龙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玉扳指，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是苏州商帮的信物。只要回到江南，银钱、人手都不是问题。"
锦衣卫衙门内，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正在翻阅卷宗。突然，他手指停在一页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来人！"他沉声唤道。
一名锦衣卫千户快步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去查查，上月兵部调拨给英国公府的强弩，经手人是谁。"许显纯指着卷宗上一行小字，"还有，成国公府最近可有人与兵部官员接触？"
千户领命而去。徐显纯走到窗前，望着成国公府的方向，喃喃自语："朱纯臣啊朱纯臣，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报，正是昨夜监视朱纯臣的锦衣卫所记录："子时三刻，有马车自朱纯臣的一处庄园后门入，载有重物..."许显纯冷笑一声，"这'重物'，恐怕就是那几个东林党人吧？"
他转身回到案前，提笔蘸墨，在奏本上写下："臣疑成国公与劫囚案有关，请旨搜查..."写到这里，他忽然停笔，将奏本凑近烛火烧毁。
"还不是时候..."徐显纯眯起眼睛，"等你们斗得两败俱伤，才是我许显纯出头之日。"
天色大亮时，一队东厂番子悄然包围了英国公府外围。为首的档头低声吩咐："都给咱家盯紧了，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过！"
与此同时，许显纯带着大队锦衣卫，大张旗鼓地来到英国公府门前。锣鼓声中，他高声宣读圣旨："奉圣谕，查劫囚一案，请英国公的人配合调查！"
英国公张维贤的夫人徐氏铁青着脸走出府门："许指挥使，这是何意？国公府世代忠良，岂会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许显纯拱手道："国公夫人，本使也是奉旨行事。有人用贵府的强弩劫了诏狱，还望国公府给个解释。"
这番动静引得百姓远远围观，议论纷纷。消息很快传遍京城各府邸。
成国公府内，朱纯臣接到密报，哈哈大笑："好！闹得越大越好！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都上折子，参英国公跋扈不法！"
而在乾清宫内，朱文宇正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听着曹化淳的汇报。
"皇爷，英国公的夫人说要抗旨，说要去太庙哭诉..."
朱文宇轻笑一声："让她闹。传旨，就说朕相信英国公清白，但为堵天下悠悠之口，暂收回其京营提督之职。"
曹化淳眼睛一亮："皇爷这是..."
"欲擒故纵。"朱文宇将棋子重重按在棋盘上，"传许显纯秘密进宫，朕有事交代。"
子时的更鼓在紫禁城重重宫墙间回荡，乾清宫的鎏金铜鹤宫灯将朱文宇的身影拉得修长。他负手立于雕花槛窗前，指尖一枚羊脂白玉扳指在月光下泛着柔光，恰似他此刻晦明不定的眼神。
"皇爷，许指挥使到了。"曹化淳躬身入内，鸦青色袍角扫过金砖地面，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朱文宇没有回头，只望着窗外被乌云半掩的冷月："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