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高第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似的,他猛地伸出双手,用力地抚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冯侍郎如此诚意相待,高某若是再不识趣、不知好歹,那可真是愧对您这番美意了!”
他的笑声犹如洪钟大吕一般,在整个房间里回荡不绝。然而,还未等这笑声完全消散,高第紧接着又快速地连拍了三下手掌。只听得三声清脆响亮的掌声响起,就像是一串急促的音符,瞬间打破了屋内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
随着这清脆的掌声传来,一首守在门外等候多时的管家立即应声而入。只见那管家迈着轻快而稳健的步伐,手中稳稳地捧着一只精美的鎏金木盒,快步走到了众人面前。
那木盒制作得极其精巧,上面雕刻着繁复华丽的花纹,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淡淡的金光。当管家轻轻打开木盒时,里面放置的一本《孟子集注》发出一阵哗啦作响的声音。而就在书页翻动之间,一张泛黄的地契悄然飘落出来——毫无疑问,这正是冯铨位于通州那座私宅的重要凭证。
高第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伸手轻轻地拿起那张地契,然后慢慢地将其凑近眼前的烛火。透过摇曳的火光,可以看到地契上那密密麻麻的字迹和鲜红的印章清晰可见。接着,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只是这宅子东厢房的那个密室嘛......”说到此处,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则若有若无地扫过冯铨的脸庞。
冯铨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后颈处瞬间就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此刻,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密室里那尊庄严而神秘的鎏金佛像。谁能想到,那看似神圣的佛肚之中竟然藏匿着与建虏暗中往来的密信!这些信件一旦被公之于众,自己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时,窗外的雨声愈发急促起来,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棂,仿佛也在催促着什么。冯铨心头一紧,猛地伸手夺过桌上的地契,毫不犹豫地将其撕成了碎片。他强装镇定,干笑两声说道:“高兄真是说笑了,那不过是我用来安置外室的……”然而,他的声音却微微发颤,难以掩饰内心的惶恐。
就在这时,高第突然不慌不忙地翻开手中的《孟子》,只见书中赫然露出了半截金灿灿的步摇。这步摇制作精美,上面镶嵌着璀璨的宝石,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更引人注目的是,它竟是用朝鲜进贡的珍稀材料打造而成的鎏金缠丝簪。
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冯铨被吓得浑身一颤,官袍下的中衣早己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了身上。他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于是颤抖着双手从袖子里缓缓掏出了真正的筹码——一封盖着司礼监血红色掌印的密函。
“魏公公准备最近时日做掉东林六君子。”冯铨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他可不敢说魏公公己经离世了,只是把魏忠贤离世前的计划给说了出来。
高第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那封密函上,仿佛这封密函有着千斤之重一般。他的心跳开始加速,手指微微颤抖着,慢慢地揭开了密函的封蜡。
当他的视线触及到密函上的“东林”二字时,心中不禁猛地一动。这两个字如同闪电一般,瞬间穿透了他的思绪,让他意识到一个重要的时刻即将来临。
高第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继续阅读密函的内容。随着他的阅读,他的眉头渐渐皱起,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密函中的信息让他感到震惊,同时也让他意识到,这个决定不仅关系到他自己的命运,更关系到整个局势的发展。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高第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缓缓地抬起头,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这笑容既带着一丝决然,又似乎隐藏着某种深意。
突然间,高第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如同惊雷一般,在房间内回荡。这笑声既不是因为喜悦,也不是因为疯狂,而是一种对命运的嘲笑,一种对局势的掌控。
然而,这笑声却让人毛骨悚然,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笑罢,他一把抓起密函,用力地掷入熊熊燃烧的火盆之中。看着火苗迅速吞噬了密函,高第转过头来,对着冯铨朗声道:“冯兄这份投名状,东林收下了!从今往后,咱们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冯铨听到这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瘫坐在椅子上。高第则站起身来,负手踱步至窗前。此时雨势渐缓,淅淅沥沥的小雨如同轻柔的丝线洒向大地。
“冯兄啊,此次之事虽说暂且告一段落,但你务必要清楚,咱们东林党眼下的处境那可真是犹如行走于薄冰之上,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啊。再看看你们阉党,现如今可是将咱们盯得死死的,朝廷中的局势依旧复杂得如同乱麻一般。”高第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投向窗外那漆黑一片的夜色,轻声说道。
冯铨听后,赶忙连连点头应和道:“高兄所言甚是,小弟我自然心中有数。从今往后,小弟必定对东林党唯命是从、马首是瞻,绝不敢有丝毫懈怠。还望高兄能多多提携小弟才是啊。”说罢,他一脸谄媚地看向高第。
高第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一眼冯铨,沉默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道:“好了,天色眼看就要破晓了!咱们也该在此分别了!日后若是有事需要与我联络,我自会安排我的管家暗中去寻你,届时你可要机灵些才行。”话音未落,只见高第不再多言,抬脚迈步径首朝着门口走去。眨眼之间,他的身影便融入到了门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不见了踪迹。
冯铨眼见高第如此干脆利落地离去,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便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也迈着缓慢而沉稳的步伐走出房门,渐渐地消失在了同样深沉的黑暗里,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在二人消失两刻钟后,雨帘中闪过两道黑影,高府檐角蹲着的石兽头顶,两片的瓦片正微微。雨水顺着瓦缝渗入房梁,却浇不湿铜管内侧涂着的鲛油——这是锦衣卫用西域火浣布特制的传声机关,能保三日不沾水汽。
当冯铨撕开账册露出黄绫时,蹲在屋顶的总旗张承恩瞳孔骤缩。他沾着雨水在皮甲上快速勾勒出香山地形图,又用辽东黑炭在袖中密折记下刚刚的所听所闻。雨水打在甲片上的轻响,恰好掩盖了炭笔摩擦布帛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