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窗棂外的梨兰开得正盛，却映不亮莫离寝殿内的阴霾。莫离抚摸着腕上的银镯，自妖域回来后，她将自己反锁在房中己有三日。往日利落高挑马尾发辫此刻松松垮垮散在肩头，这三日，她己经无数次恍惚看见赤月妖王头颅飞起又落下时，眼底翻涌的不甘与悲凉。那分明不是恶贯满盈的妖魔该有的眼神，倒像是困在囚笼里，绝望挣扎的困兽。
“小阿离~在吗？” 磬书的声音隔着雕花木门传来。
莫离回过神来，声音沙哑道：“不在。”
“可是我带了你的最爱哦，很多本呢，特意下界为你搜罗来的。”
……
“不说话我进咯？真进啦？”磬书将门轻轻推开。只见他一袭月白长衫，怀中抱着一摞装订精美的话本，眼角眉梢皆是盈盈笑意。莫离见他进来，别过头去，磬书见状放话本在案上，“阿离，我明白你，我第一次上战场也是这样，我们心里都有着善良的底色，即便是作恶多端的妖，杀了它们，心里滋味也不好受，可能这就是万物生灵独有的魔力吧。”见莫离仍旧不说话，又言：“都闭门不出三天了小祖宗，总不能一首这样吧？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天君点名要见你呢。唉，心里有什么得说出来啊，不行你哭一场？再不行……”
“磬书哥哥”，莫离打断他，苦笑道：“谢谢你”。
“害，咱这关系谢啥啊，你看你笑的，比哭还难看。”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如你所言，这么大的功劳，可就是开心不起来，我总感觉妖王的事绝没有这么简单，好像有苦衷一样。”
“苦衷？小阿离，就算有苦衷，你该不会同情它吧？”
“当然不是，杀了那么多人，它罪该万死，我不会，更没有资格替他们原谅它，但就是感觉怪怪的。”
“好啦好啦，不想这些了，你只要知道，它该死，咱们没有杀错，就好了。”看莫离又垂下脑袋，磬书知道这固执的小姑娘定是没听进去。“好了，自己好好想想吧，让它过去，啊。”说罢便走出去，帮莫离关上门了。
蜷缩许久，莫离起身找水喝，目光扫到案上的话本，轻笑了一下，随即被一册话本封面上那抹猩红吸引。最上面的册子边角，露出半幅插画 —— 护城河之中，浑身覆满青灰甲壳的鲎妖被铁链缠绕，血色在河水中晕染成诡异的漩涡……
莫离鬼使神差地伸手拿起，翻开泛黄的书页。
字迹在烛火下微微泛着青光，讲述着赤月妖王母亲绮婠的故事……
鲎妖一族本隐居深海，法力微弱，但它们的血液蕴含着惊人的生命力，可助人延年益寿，趋散百病。赤月妖王的母亲便是鲎妖中的一只，每年三月份春暖花开之时，她都会上岸救治海边村子里的人类，于自身之中取血，喂患病的村民喝下，几滴便可久病痊愈，几年间绮婠被村民奉为神女，甚至为她打造了“神像”，修建了庙宇，不拜天神拜妖女。
可又几年过后，村民发现喝过鲎血的年老村民不仅身体健壮，连早就被郎中宣判死刑的七旬老者都延了十年寿命。“莫不是，这神女之血能让人长生不老？”村里馄饨摊上一个村民突然说了句这话，将摊位老板、其他桌上的客官、路过的行人都吸引过来，有人接话道：“什么长生不老，老刘头儿喝了，虽然多活了几年，最后不还是死了嘛。”
“定是喝的少的缘故，神女救助老刘头儿的时候我在场，就喂了几滴。”
“哎！你们说要是能多喝点，时不时就能长生不死了啊。”
“那可是人家神女身体里流的血，你说多喝就多喝？”
“我看那神女除了血有用，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弱不禁风的，我们这么多人，还不能……”
你一言我一语中，贪婪的种子悄然扎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