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校场的青石砖在三伏天的烈日下泛着烫人的白光，空气里浮动的硫磺味混着生石灰的呛鼻气息，几乎能在人喉间凝成实质。我站在三丈高的观礼台上，掌心的冷汗将蒸汽碾压机的铜质操纵杆浸得发滑。这台耗时半月打造的庞然大物披着青铜饕餮纹外壳，烟囱喷出的白雾里隐约可见现代蒸汽阀的精密结构，此刻正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轰鸣，碾盘转动时带起的气流卷得台边旌旗猎猎作响。
校场中央的高台堆成小山的鸦片箱足有三百之数，黑褐色膏体被阳光晒得油光发亮，表层凝结的白色晶状物分明是倭国穿越者掺入的现代镇定剂。楚若瑜端坐在主位，玄色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在强光下几乎要灼伤人眼，腰间玉佩随呼吸轻晃，却掩不住袖口滑出的半截冰丝防晒袖——那是林小夏通过镜面塞来的"现代抗暑神器"，此刻正被左相大人的老花眼瞪得发首。
"开碾！"鎏金令箭划破空气的脆响中，我狠下心拉下操纵杆。齿轮咬合的刺耳声响里，铸铁碾盘轰然压下，第一块鸦片砖在万斤巨力下发出闷雷般的碎裂声，黑褐色膏体与台下生石灰层剧烈反应，腾起的紫黑色烟雾中竟夹杂着细密的电火花——果然如我所料，倭国烟膏里掺了遇热易爆的化学颗粒。
观礼人群中爆发出潮水般的惊呼，前排百姓踉跄后退，有孩童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楚若瑜却抬手示意禁卫维持秩序，特意将倭国使团安排在碾盘正前方三丈处。为首的使者身着十二单衣，靛蓝色绸缎被冷汗浸透，彩绘能剧面具下露出的眼神惊恐万状，死死盯着烟雾中若隐若现的"福寿膏"残渣。"贵国的'极乐妙药'，滋味如何？"楚若瑜突然用流利的日语开口，袖中滑出的智能翻译器蓝光闪烁——那是从福寿楼老板娘指间强行摘下的，此刻正将他的话转化为机械女声。
变故陡生。东侧人群中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一名面色青灰的男子撞翻茶盏扑向高台，手中短刀在阳光下划出寒芒。他瞳孔缩成针尖状，手臂上布满注射烟膏的针孔，分明是被新型毒剂控制的死士。千钧一发之际，校场东北角响起整齐的呼喝："吸气！吐气！毽子操，起——！"
露儿带领的广场舞队如红色旋风般切入，十二名队员身着绣着太极图的短打劲装，手中枣木健身棒舞出重重残影。"左三圈！右三圈！"露儿的呐喊盖过人群喧哗，健身棒精准点中刺客肘窝麻穴，短刀"当啷"落地的瞬间，队员们己用棒头绳结将其绊倒。刺客被按在地上时仍在嘶吼："烟膏是神仙药！你们这群魔鬼——"他喉间突然涌出黑血，七窍溢出的毒烟竟泛着与鸦片燃烧时相同的青紫色。
楚若瑜的脸色瞬间阴沉，龙袍下的防弹背心随着呼吸剧烈起伏："封锁现场，所有接触过烟膏的人即刻隔离。"他话音未落，校场西南角突然爆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紫色烟雾如潮水般漫来，其中夹杂着现代催泪瓦斯特有的辛辣气息。我屏息闭气，指尖摸向腰间暗藏的活性炭口罩——这是用现代防毒面具图纸改良的织物滤层，果然在烟雾中滤出细密的黑色粉末。
"保护陛下！"暗桩统领阿青的喝令中，三十名带刀侍卫瞬间结成盾阵。我透过烟雾缝隙，看到五道黑影如夜鸦般扑向西北角的囚车，为首者腰间碎玉碎片与福寿楼老板娘的信物完全吻合。"他们要灭口！"我抄起台边铜锣全力敲响，校场西角瞭望塔同时升起三柱狼烟，却见囚车方向爆起冲天火光，烟馆老板的尸体被抛向空中，咽喉处的樱花镖泛着诡异的荧光。
楚若瑜的软剑出鞘声清越如龙吟，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森冷的眼神："活口一个不留。"他足尖点地跃下高台，龙袍下摆扫过我发间时带起劲风，我这才惊觉右鬓发簪己被暗器削断，珍珠步摇散落满地，手臂不知何时被飞溅的毒烟灼伤，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斑。
"段小六！"楚若瑜的怒吼中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颤音，他挥剑击落第三枚忍者镖，袖中甩出的急救包精准落在我掌心。撕开包装的瞬间，现代碘伏棉棒的气味混着硝烟钻入鼻腔，我看着他亲手为我涂抹药膏的指尖微微发抖，龙袍上的暗纹绣线间还沾着昨夜议事时的烟灰。
蒸汽碾压机的异常燃烧将校场照成鬼域，残留的鸦片膏在青紫色火焰中熔成粘稠的毒浆，地面青砖竟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楚若瑜捡起刺客遗落的樱花镖，镖身刻着的"镜渊"二字与暗桩查获的鸦片手册落款完全一致。"传令工部，"他将飞镖折成两段，"所有缴获毒资一律熔铸为镇河铁牛，烟膏残渣拌入朱砂石灰，用于铺设皇陵神道——让这些毒物永镇阴冥。"
回程马车内，露儿举着缴获的忍者护腕连连称奇："主子你看，这布料比咱们的蝉翼纱还轻薄！不过——"她突然从袖口抖出半块辣条，"还是咱们的现代暗器厉害，那忍者吃了我掺辣椒粉的胭脂，眼泪糊得连手里剑都握不住！"
楚若瑜隔着车帘吩咐备药的声音突然顿住，我这才发现他指尖还攥着我断裂的发簪，珍珠坠子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明日让尚衣局给你重做发饰，"他的声音闷得像塞了团棉絮，"用东珠和南海珊瑚，比这劳什子珍珠结实。"
碎梦阁的铜镜在子夜泛起涟漪时，林小夏的影像带着刺耳的电流声出现。她身后的现代街道警灯闪烁，手中举着的手机屏幕映出拍卖网站页面，正在竞价的拍品赫然是福寿楼秘制水烟袋。"买家ID是......"她的声音突然被剧烈的电磁干扰切断，镜面闪过雪花的瞬间，我瞥见竞拍者头像竟是半块碎玉。
楚若瑜的玉佩与镜面同时发出共鸣般的震颤，他按在我肩头的手掌带着灼人的温度："从今日起，你我寸步不离。"窗外骤起的夜风卷着校场余烟扑来，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与幻灯机里现代缉毒警察的剪影渐渐重叠——一个穿着龙袍，一个身着防化服，却同样紧握着象征正义的武器。
暗室角落的西洋幻灯机突然"咔嗒"转动，切换到最后一张画片：现代禁毒纪念馆的浮雕上，林则徐的雕像与楚若瑜的轮廓诡异地重合。而在千里之外的倭国港口，满载烟膏的商船正披着夜色启航，船头悬挂的"镜渊"旗帜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