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月国天玺七年,三月初。
乌泱泱的积云在天玺城上空好几日,却一首将下未下,结果到了今日竟下起了倒春寒的雪粒子,簌簌声来势汹汹地往下砸了来。
大雪还夹杂着寒风,格外的冰冷。
威武大将军府,南苑。
主屋里的温度却是硬生生的与外面的天寒地冻好似隔了开来。
烧着地龙的屋子中透着软绵的温暖,紫金香炉中飘出的香气使得屋中带着股淡淡的味道。
“姑娘这两日睡得真好。”外间的芸心与身边的素心细声嘀咕道。
素心点头:“是的,而且姑娘病了一场以后,性情倒变得不像从前的那般活泼,看着沉稳了不少。”
“就该沉稳,咱们姑娘过了年就周岁满十七了,要是再像从前那般整天风风火火的,那你都没看我们夫人为姑娘选婿选得急成什么样了?不过夫人最近安排姑娘忙这忙那学着管家事项像个陀螺似的,姑娘确实也不像从前那般排斥了。”
芸心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她是真的替自家姑娘开心,自从姑娘去岁冬天外出高烧大病了一场,好了醒来之后就突然性子变得更加沉稳冷静,也不像从前那样顶撞夫人老爷,还格外好说话。
素心扯了扯芸心的衣袖,示意不要说了,视线还往里间的月门处看去。
芸心会意,顺着素心的视线看去,立即放下手中针线起身,撩开幔纱就见身着里衣未施粉黛的女子扫了她一眼。
“姑娘,怎么起身了,感觉好些了吗?”芸心关心地问道。
“好多了。”李靖瑶走出里间,外间的侍女见她走出,立即忙碌起来。
素心上前扶着李靖瑶来到主位上坐下,说:“姑娘,奴婢这就去小厨房安排些吃食。”
此时芸心把手炉放至李靖瑶的手中,刚要叮嘱不要再受寒之类的话,大门处厚重的门帘被人掀开。
芸心看向来人,眉眼不由的一躲看向别处。
“见过姑娘。”飞流先是朝着主位上的李靖瑶行礼,瞥了一眼芸心,后又说道:“奴才奉姑娘命令蹲守在勇伯侯府附近数日,昨天晚上发现勇伯侯世子受伤被马车送回府中,接着府中仆人便外出寻医就诊。”
飞流说完没抬头,就听到自家姑娘清冷声响起:“知道了,这事你就不必再盯着了,下去回家休整几天再等我吩咐吧。”
“是,姑娘。奴才告退。”飞流迅速低着头退出屋中。
“姑娘,我...”芸心看向自家姑娘,迟疑地开口说道。
李靖瑶转眼望着自家这个向来忠心耿耿的侍女,从小照顾自己长大,二人如同姐妹,要不是自己当初昏了头,又怎导致她跟心爱之人分离,一辈子只能跟着自己孤零零的困在那间小屋里不见天日,垂垂老去呢?
这一世,她一定要让她们,还有那些所有爱她珍惜她之人,跟着她开心肆意地活!
李靖瑶笑了笑,对着素心打趣道:“哎呀,这之前还说口口声声地对我忠心耿耿呢,这人来才一会魂就跟着跑了。”
素心噗嗤一笑,推了推芸心道:“好姐姐,几天不见,知道你挂念别人啦,你去吧,姑娘这边有我看着不会出错的。也省得你这般身在曹营心在汉。”
芸心满脸通红,手拧了一下素心,嘟囔一句“哼,我就知道你惯会在姑娘面前排挤我。以后等着,有我笑你的时候!”话说完捂着通红的脸,害羞地跑远追出去了。
李靖瑶垂眸看着抱着手炉的娇皙双手,唇角微扬的弧度越来越深。感谢老天爷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希望这一次她能如愿。
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是不是痛的死去活来?自己安排的刺客回报说差一寸就刺中心脏,药石无医。呵,那他可真命大,这倒是可惜了。不过不急总是来日方长,要是轻易就死了,那不是白费她一路筹谋了么。
“姑娘,门房昨日收到苏大姑娘给您下的帖子,邀请姑娘过几日去城外骑马踏青。”素心一边帮李靖瑶捶着肩膀,一边说着近来的事务人情往来。
“嗯,你等会就去她府里回了她,我答应了,那天会如期赴约。”李靖瑶慵懒地闭眼享受着。
“是,姑娘。”素心没想到自家姑娘会答应,自从病了一场,姑娘就变得越发不爱出门,也就是只有苏姑娘这位从小到大的手帕交出马,才能把自家姑娘约出去走走。
——
大将军府,东苑。
“最近靖瑶身体如何?饮食方面有没有什么需要?”镇国公府李夫人一边看着下人送来近来庄子上的账本,一边问着身边的嬷嬷。
“回夫人,姑娘身体己经大好了,听姑娘身边素心说姑娘最近尤为爱吃春笋,府医也己经断了开的药了。”冯嬷嬷一边点茶,一边回道。
“我感觉靖瑶自从病了这一场,性子倒是沉稳很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有时候做母亲的,倒是愿她如孩童时一般活泼肆意,就是每次与她说起说亲这个就让人头疼。”李夫人一想起自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头就疼。
自家门第高从来不缺上门求娶之人,可这女儿从前还会给面子去赴约,最近是越发不肯应承,说是这几年没有这个想法。
今年眼看马上就十七,这世间女子大多十二三岁就己定下亲事,哪有自家女儿这般年岁还未定亲,甚至连赴约相看都拒绝的?
罢了罢了,也就是她和自己夫君从小太过宽容呵护她,几乎是溺爱,也就养成她这般自作主张的性子。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夫人莫急,老奴常听人家说姻缘这事急不得,缘分到了自然而然就能开花结果了。”冯嬷嬷把茶端到李夫人手里,一边安慰道。
“听说苏家那孩子约了靖瑶过几天去骑马?”李夫人放下账本,回头说道。
冯嬷嬷听自家夫人说起这事,不由地笑道:“是的,夫人。姑娘这几个月几乎足不出户,奴婢看呀,也就是苏姑娘能制得住了。”
李夫人听罢,也跟着笑了起来。苏家那姑娘确实活泼又鬼精。从小就是个惹人疼爱的孩子。
也不知道大理侍卿那么严肃不苟言笑的人怎么就生养出这么个可爱娇滴滴的女儿来,要是她家有个儿子,这肯定是得抢过来做儿媳妇的,哪像自家那个从小跟着她爹舞刀舞枪的女儿!
这两人也是怪,如此性格迥异,竟然能成为顶顶好的手帕交,从小到大两人亲热得难分彼此,几乎是无话不说。
李夫人看着窗外愈渐浓烈的春天气息,突然就有点想念,往日自己与一众好友那些年少的热烈青春。
也不知靖瑶这孩子怎么就突然变了,变得老气横秋,有时候站她旁边都感觉她比她心态上还老,真的是愁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