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县的西城，作为县城里的贫民窟，上空总是弥漫着一股混杂着霉味和炊烟的气息。
县丞秦洪刚紧了紧身上的素色长衫，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脸，快步在巷子里走着。
身后两名同样素衣打扮的衙役低着头，手按在腰间暗藏的短刀上，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大人，前面就是黑虎帮的驻地了。"左侧的衙役压低声音道。
秦洪刚抬眼望去，一栋青砖灰瓦的三进院落突兀地立在贫民窟的茅草屋群中，门前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抱着胳膊站岗。
他不由得挑了挑眉，这黑虎帮倒真会经营，能在西城置办下这样的产业。
“行了，去敲门吧！”有些不耐烦的秦洪刚皱着眉头，赶紧挥了挥手。
得令的衙役立马就大步走了上去，刚靠近大门，站岗的汉子横跨一步拦住去路："几位面生啊，有何贵干？"
侧衙役上前一步，从怀中摸出一块黑木令牌："告诉你们当家的，贵客来访。"
那汉子接过令牌仔细端详，脸色微变，连忙拱手："好的，请随我来。"
穿过两进院落，秦洪刚暗自吃惊。院内假山流水一应俱全，几个衣着光鲜的帮众正在练武场上比划拳脚，怎么看都不像是贫民窟里该有的景象。
领路的汉子将他们带到最后一进的正屋前，恭敬地敲了敲门："帮主，客人到了。"
"请进。"屋内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推门而入，只见黑虎帮帮主李虎正在主位上喝茶，旁边站着的正是副帮主赵三刀。
“大人！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李虎嘴上倒是客气至极，不过身体反而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反而是旁边的赵三刀十分的殷勤。
"大人有事知会一声就行了，何必来这里受罪呢！”
待到秦洪刚坐下，赵三刀又赶紧斟茶倒水起来，礼节倒是做的十分周到。
三人分宾主落座，寒暄了几句场面话，后，秦洪刚轻咳一声："李帮主，本官所托之事可有眉目？"
赵三刀嘿嘿一笑，从袖中摸出一张叠好的纸："大人要的消息都在这儿了。"他故意咬重了"大人"二字，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秦洪刚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那么就请赶紧说吧。"
"秦大人何必见外？"赵三刀将那张纸在手中晃了晃，"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一百两银子，这消息就是您的了。"
李虎突然拍案而起，茶盏震得叮当作响："老三！你怎么跟大人说话的？大人是为了清溪县的安危而来，你眼里就只有银子吗？"
赵三刀连忙低头认错："帮主教训的是，是小人糊涂了。"
秦洪刚冷眼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心中暗骂"演得真好"。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绸布包，取出五锭十两的银子摆在桌上："无妨，先付一半，剩下的听完再给。"
赵三刀麻利地收起银子，脸上笑开了花："大人爽快！"他展开那张纸。
"清溪县周边共有贼窝西十八处，其中三大势力最为猖獗，野狼寨约两百人，天鹰寨一百八十人，血刀寨一百五十人。其余小股贼寇多在三十到五十人之间。"
秦洪刚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他原以为最多不过十几处贼窝，没想到竟有如此规模。
"还有..."赵三刀压低声音，"近来流民中出了个'活命帮'，聚集了百余人，在城东五里的破庙安营。"
"活命帮？"秦洪刚皱眉，"也是山贼？"
"倒不算。"李虎插话道，"就是一帮活不下去的流民抱团取暖。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洪刚一眼，"饿极了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秦洪刚沉默片刻，又取出五锭银子推过去："这些贼窝的具置..."
赵三刀眉开眼笑地接过银子，从怀中又掏出一张地图："都在这儿了，标得清清楚楚。"
离开黑虎帮驻地后，秦洪刚走在回衙门的路上，手中的地图仿佛有千斤重。
清溪县城守备军不过两百人，如何抵挡这么多山贼？唯一的希望就是刚组建一个月的护民团，可那些新兵蛋子...
想到这些秦洪刚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可得好好想想，怎么向县令交差，不然如此多的山贼流寇，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走着走着，秦洪刚忽然被一阵马蹄声给打断了思绪。
"让开！都让开！"
十辆王家商队的马车，此刻己经进入城门了，在街道上缓慢的行走着。
秦洪刚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想起了前两天被耍的场景，搞的自己被县令给将了一军，牙关不自觉地咬紧了。
"老爷您看，那不是秦县丞吗？"王家车队最豪华的马车里，老管家隔着纱帘低声道。
王泽恩闻言掀起帘子一角，正对上秦洪刚阴鸷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放下帘子，转头对身旁的儿子笑道："看来秦大人对我们念念不忘啊。"
王凌云此刻正把玩着手里的肥皂，这些都是当时野狼寨给自己的样品，说是给王府的人都用用。
"父亲放心，孩儿己经想好说辞。"王凌云压低声音，"就说这肥皂方子是我在山林里迷路的时候，无意间得到的，正好借秦洪刚的嘴把消息传开。"
马车微微摇晃，王泽恩望着儿子日渐坚毅的侧脸，忽然想起两日前在铁狼县客栈的情形。
当时他按照王凌云的方法，用肥皂洗了个澡，没想到浑身清爽得仿佛年轻了十岁，连走路都感觉轻松了很多。
“也行，反正有个说辞就行了，信不信就不由我们了。”
“等过两就出现在县城里，一副终于找到路回来的模样，对外就说是马匹受惊，带着你乱跑。”
"等回来休息两日，就可以给县里几位夫人送样品。"王泽恩捻着胡须叮嘱，"特别是柳县令那位爱美的夫人..."
车队驶入王府大门时，铜钉朱门在身后缓缓闭合。王凌云刚探出头，就听见一声压抑的啜泣。
王夫人扶着廊柱，绢帕紧捂着嘴，眼泪早己浸透了手里的帕子。
"娘！"王凌云跃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
王夫人一把将他搂进怀里，他闻到了母亲身上熟悉的胭脂味，也感受到了那微微颤抖的双臂。
"瘦了...也黑了..."王夫人抚着儿子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