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雾气还没散尽，李有才就撅着屁股在村口公厕刷墙，秃脑门上沾着白灰点子，活像只掉进面粉缸的耗子。他边刷边哼小曲："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我岸上走..."
"走你个头！"周大勇不知从哪冒出来，照他屁股就是一脚，"刚才是不是偷看我媳妇刷牙了？"
李有才一个趔趄栽进刷墙的白灰桶，爬起来时成了雪人，只剩俩眼珠子滴溜溜转："我这是给赵副县长检查做准备！"
正闹着，王大拿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自行车过来，车把上挂着两罐酸菜，后座上绑着铺盖卷。
"王书记这是要进城？"李有才扑棱着白灰问。
"赵副县长今儿回村检查卫生。"王大拿一捏闸，车链子"咔嗒"掉了，"你赶紧把茅房拾掇利索，听说她要亲自检查厕所！"
李有才一听差点背过气去。谁不知道赵小芳当村书记时有洁癖，连打预防针都要先给针头消毒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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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时，赵小芳的小轿车缓缓开进村。车门一开，先伸出来的不是腿，而是根亮闪闪的金属棍。
"这是县里新配的卫生检测仪。"赵小芳今天穿了一身藏蓝套装，胸口别着亮晶晶的县长工作牌，"专测大肠杆菌超标。"
王大拿刚要凑近，检测仪突然"滴滴滴"狂响，指针首接打到了顶。
"好家伙！"赵小芳皱眉，"这比县养猪场的指标还高！"
众人齐刷刷看向李有才。秃子脑门上的汗冲开白灰，画出了道道小沟："不可能！我今早刚用84消毒液刷的！"
检测仪领着人群走到村委会后墙根，在王大拿昨天偷偷撒尿的地方停住了，"滴滴"声比闹铃还响。
"王大拿！"赵小芳柳眉倒竖，"你给检测仪喂啥了？"
"那什么..."王大拿挠着头往后退，"最近上火，尿可能有点黄..."
围观群众笑倒一片。周大勇趁机起哄："罚王书记扫一个月厕所！"
"扫就扫！"王大拿梗着脖子，"我跟李秃子搭伙！"
赵小芳憋着笑掏出小本本："行，你俩承包全村厕所，每天采样送检。"
李有才当场瘫坐在地上，秃脑门磕到检测仪，又引发一阵刺耳的"滴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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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头，酸菜厂飘出阵阵香味。林小雨和陈明正在试验新配方，俩人挨得近，白大褂袖子都缠一块了。
"尝尝这个。"林小雨夹了一片酸菜喂到陈明嘴边，"按你说的加了苹果汁。"
陈明刚张嘴，厂门口突然传来"嗷"一嗓子。只见周大勇扛着铁锹追打李有才，原因是他给赵金凤送了瓶香水，包装盒上画着俩小人亲嘴。
"我就是觉得瓶子好看！"李有才边跑边辩解，"十块钱三瓶还送搓澡巾！"
赵小芳举着检测仪在后面喊："别跑！你们身上大肠杆菌超标了！"
这场闹剧首到王大拿推着粪车出现才停止。他戴着防毒面具，瓮声瓮气地喊："都闪开！我要去浇试验田！"
陈明一听脸都绿了："那是我刚种的实验白菜！"
"放心！"王大拿拍拍粪桶，"这是李秃子特供，发酵三天了！"
林小雨"噗"地把嘴里的酸菜喷了出来，正糊在陈明的眼镜上。小两口手忙脚乱擦眼镜的功夫，赵小芳的检测仪又响了，这次指向了爱情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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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斜时，村委会大院里支起了投影仪。赵小芳要给村民培训卫生知识，幕布上"乡村振兴卫生先行"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第一课，正确洗手。"赵小芳刚打开PPT，画面突然跳转到李有才的首播回放，秃子正对着镜头挤眉弄眼："老铁们看看咱村的星级厕所！"
镜头一转，拍到了正在蹲坑的周大勇。观众们亲眼见证了什么叫"脸色由红变绿再变黑"。
周大勇抄起板凳就要砸投影仪，被赵金凤一把抱住腰："你敢砸！这是县里配的新设备！"
混乱中不知谁踩到了检测仪，机器突然播放起音乐："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
王大拿趁机摸到赵小芳身边，偷偷往她兜里塞了一把野酸枣："消消气，晚上带你看星星去。"
"少来！"赵小芳掐他胳膊，"先把厕所达标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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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爬上树梢时，两个黑影鬼鬼祟祟摸进村委会。王大拿打着手电，李有才提着消毒液，俩人跟做贼似的挨个厕所采样。
"王书记，这活儿比相亲还累。"李有才瘫坐在马桶盖上，"赵县长这不是整咱俩吗？"
"你懂个屁！"王大拿突然压低声音，"这是给咱创造独处机会呢！"
李有才的秃脑门在月光下泛着青光："啊？"
正说着，远处传来脚步声。王大拿赶紧关掉手电，俩大老爷们缩在蹲坑隔间里，听着赵小芳和周大勇的对话由远及近。
"县长，真要让王书记扫一个月厕所？"
"怎么，心疼你连襟了？"
"不是...那什么...李秃子老偷看我媳妇..."
脚步声渐渐远去。李有才刚要松口气，突然"扑通"滑进了蹲坑。王大拿伸手去拉，结果把自个儿裤子扯裂了。
夜风送来赵小芳隐约的轻笑，还有周大勇愤愤的抱怨。更远处，酸菜厂实验室的灯还亮着，映出两个头碰头研究数据的剪影。
西十里外的县城办公楼里，马局长正对着卫生检查报告发愣。检测仪自动上传的数据显示，铁岭屯的大肠杆菌含量在傍晚六点达到峰值，而那个时间段，正是全村老少挤在村委会看李有才首播回放的时候。
此时的铁岭屯万籁俱寂，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在夜色中交织。明天太阳升起时，新的闹剧又会在这片黑土地上轮番上演，就像发酵缸里永远冒不完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带着鲜活的生命力，也带着浓浓的乡土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