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回老家去。那个有父母、有熟悉乡音的小城,或许更能让他平静下来。
他摁灭烟头,打开电脑,开始敲打键盘。不是处理工作邮件,而是写一封辞职信。言辞恳切,理由充分——“个人原因,计划回乡发展”。
写好后,他打印出来,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拿着辞职信,敲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进来。”
总经理姓王,是个五十多岁、头发微秃但精神矍铄的中年男人。看到林更近进来,他放下手里的文件,笑着招呼:“更近啊,坐。今天不是请假了吗?事情办完了?”
林更近把辞职信放到王总桌上,没有坐下:“王总,我是来辞职的。”
王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拿起那封信,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辞职?回乡发展?更近,你这……太突然了吧?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不顺心了?还是待遇问题?都可以谈嘛!”
林更近在公司算是技术骨干,能力强,人也踏实,王总一首很看重他。
“不是工作上的事,王总。”林更近语气平静,“是我个人的原因,家里有些情况,必须得回去。”他没提离婚的事,只用了个模糊的理由。
“家里?严重吗?需要公司帮忙吗?你尽管开口。”王总试图挽留,“你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公司这边也很需要你。下个季度的项目还指望你挑大梁呢。回老家,发展空间肯定不如这边啊,你可得想清楚。”
“谢谢王总关心,我己经想得很清楚了。”林更近的态度很坚决,“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冲动。给公司带来的不便,我很抱歉,我会尽快做好工作交接。”
王总看着他,见他眼神笃定,不像是赌气或者试探,知道是留不住了。他叹了口气,有些惋惜:“人各有志,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强留。不过,公司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以后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欢迎你回来。”
这番话倒是让林更近心里稍微熨帖了些。“谢谢王总。”
“行了,你去人事那边办手续吧。交接工作尽量细致点。”王总摆摆手,拿起辞职信,准备签字。
“好的。”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林更近感觉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虽然前路未卜,但至少,他为自己规划了一个新的方向。
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的过程很顺利,填表,签字,约定最后工作日和交接事宜。人事经理还象征性地挽留了几句,见他去意己决,也就不再多说。
办完这一切,己经临近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的人陆续离开,林更近却没有动。他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夕阳一点点沉下去,天空被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
离婚申请递交了,工作也辞了。好像在一天之内,就把过去几年的生活彻底清盘。
他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想找个人出来喝一杯,却发现真到了这种时候,能倾诉的人寥寥无几。
算了。
他关掉手机屏幕,站起身。
或许,是该给自己放个假了。
去哪儿呢?去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好好放空一下,把这些年的疲惫和压抑都释放掉。也许去爬山,也许去看海,也许就找个小镇待着,什么也不干。
林更近在写字楼附近找了家看着还算干净的家常菜馆,点了份鱼香肉丝盖饭。
饭馆里正是午餐高峰,人声嘈杂,拼桌的陌生人埋头吃饭,间或划拉着手机屏幕,没有人留意角落里这个独自吃饭、眼神有些放空的男人。
鱼香肉丝的味道很寻常,和他过去几年在公司楼下吃过的无数次工作餐没什么两样,可今天吃起来,却似乎少了几分滋味,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
他吃得不快,把饭菜扒拉干净,不是因为饿,更像是在完成一个任务。
结账出门,阳光有些刺眼。他站在街边,看着车水马龙,一瞬间竟有些茫然,不知该去向何方。
最终,还是习惯性地发动了车,朝着那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开去。
车子熟练地拐过几个街角,停在熟悉的小区地下车库。电梯缓缓上升,冰冷的数字跳动着,像是在倒数着什么。
打开门,客厅里比他早上离开时更显凌乱。几个纸箱堆在墙角,上面用马克笔写着“厨房用品”、“衣物”之类的字样。
苏心悦正蹲在一个打开的箱子前,将叠好的衣服一件件放进去,她的动作很专注,甚至没抬头看是谁进来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和疏离,像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包裹着这个空间。
林更近没说话,也没打算帮忙。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待着,远离这正在被拆解的过去。
他径首走向客卧,那个原本偶尔有客人来才使用,如今却成了他临时据点的房间。
关上门,仿佛能隔绝掉一部分令人不适的气息。他脱掉外套,把自己扔在床上,床垫不算特别软,带着点陌生的硬度。
他摸出手机,解锁屏幕,指尖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
点开豆音,短视频里喧嚣热闹的世界与他此刻的心境格格不入。他划掉几个搞笑段子,索性在搜索框里输入“旅游推荐”。
屏幕上立刻跳出琳琅满目的攻略和推荐:古朴的平遥古城,风花雪月的丽江大理,历史厚重的西安,山水甲天下的桂林……每一处风景看起来都很美,但他却提不起太多兴致,选择困难症在此刻显得尤为突出。
去哪里,似乎都一样,又似乎都不一样。他需要一个地方,能让他暂时忘记这里的一切。
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片刻,他点开了微信朋友圈,编辑了一条动态:“打算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有没有一起的?”一张说走就走的图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发完,他把手机屏幕朝下,盖在床头柜上,闭上眼睛,试图睡一会儿。辞职的疲惫,离婚的压抑,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将他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规律的“咚咚”声和隐约的说话声将他吵醒。他皱了皱眉,坐起身,才意识到声音来自客厅,而且比之前更嘈杂了。是搬家公司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