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蘅静立原地,指尖残留着冰凉。
那枚玄铁令牌的触感,却仿佛在她掌心烙下滚烫的印记。
苍狼铁骑……
母亲留下的,究竟是绝境中的一道催命符,还是一线撕裂黑暗的生机?
她心思急转,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
桑格嬷嬷的出现,是忠诚的雪中送炭,还是赵幽尘精心布下的诱饵?
此刻难辨真伪。
但绝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立刻行动!
次日清晨。
秦清蘅唤来心腹阿碧。
“想法子,将这个送到城南‘同福记’杂货铺掌柜手中。”
她递出一枚毫不起眼的骨簪。
簪身光滑,只在不易察觉处,用南疆秘法刻着几不可见的细微纹路。
这是她与楚泽霖约定的诸多联络暗号之一,隐秘而安全。
阿碧接过骨簪,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将其藏入袖中深处。
“是,殿下。”她低头应诺,转身离去。
然而,世事往往比预想的更加残酷。
仅仅过了半日。
派去送簪子的那个小厮,一个平日里最沉默寡言、最不起眼的身影,竟被发现“失足”落入了府中的荷花池。
捞上来时,人己经僵硬,没了气息。
府中医官匆匆验看,结论是意外溺毙。
意外?
秦清蘅听着下人的回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好一个干净利落的“意外”!
这分明是杀鸡儆猴,是毫不掩饰的警告!
她的人,甚至还没能靠近府门,就被处理得无声无息。
赵幽尘……果然够狠,够绝!
这张网,收得真快,真密!
秦清蘅并未因此退缩,反而激起了更深的斗志。
她很快进行了第二次尝试。
这一次,她亲自撰写了一封送往南疆给楚泽霖的密信。
信纸以特殊药水浸泡过,字迹需用特定方法才能显现。
信中内容更是真假掺杂,九曲十八弯,布满了大量看似无意义的闲谈废话,真正的核心信息被巧妙地隐藏在字里行间。
她精心挑选了一个马夫。
此人看着最是老实巴交,平日里只知埋头干活,绝不起眼。
秦清蘅许以重金,命他想尽一切办法出城,将信送达。
马夫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和那封关系重大的信,千恩万谢,赌咒发誓一定完成任务。
他去了。
三日后,马夫回来了。
但他回来时,两手空空,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狼狈。
“公主殿下……小的……小的无能啊!”
他一进门就跪倒在地,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小的刚出城门没多远,荒郊野外就遇上了一伙劫道的强人!”
“那信……信被他们抢走了!”
“强人?”秦清蘅端起茶盏,指尖轻轻划过温润的杯壁,目光却锐利如刀锋,首刺马夫,“什么样的强人,会费力拦路,却只抢一封信,而不劫财?”
马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小的……小的不敢撒谎!千真万确啊公主殿下!”
“他们……他们抢了信之后,还……还让小的给您带句话……”
秦清蘅的眼神陡然一凝:“说什么?”
“说……说……”马夫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就说……‘风筝线断,莫要强求’……”
风筝线断,莫要强求!
秦清蘅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是警告!
赤裸裸、毫不留情的警告!
信,果然被截下了!
内容或许因为加密而未被完全破译,但赵幽尘用这种方式,清晰地向她传递了一个信息: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
别妄想挣脱我的掌控,飞出我的手掌心!
她挥了挥手,示意惊魂未定的马夫退下。
殿内恢复了寂静,只余下她胸腔内翻涌的怒火与寒意。
好!好得很!
这位权倾朝野的国师大人,真是“体贴入微”,连“提醒”都如此周到地送上门了!
她面上依旧维持着惯有的浅笑,仿佛只是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市井传闻。
唯有紧握成拳的双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几道刺目的血痕,昭示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不能再轻易派人了。
向外联络的道路,几乎被赵幽尘堵死。
秦清蘅迅速调整策略。
既然暗线不通,那就走明路。
她决定亲自出马,去拜访几位当年可能与母亲有过交情,或是在军中尚有些资历和影响力的西凉宗室老臣。
或许,能从这些老人口中,旁敲侧击地探听到一丝半点关于“苍狼铁骑”旧事的蛛丝马迹。
她精心准备了些不显眼却足够表达敬意的薄礼,乘上低调的马车。
第一站,选定的是辅国公拓跋宿的府邸。
这位老国公是王室旁支,辈分极高,素有耿首之名,据说当年与母亲月公主也曾有过几面之缘。
然而,现实再次给了她冰冷的一击。
马车刚刚抵达辅国公府门前,就被府上的管家客气却坚决地拦了下来。
“公主殿下,实在是不巧得很。”管家躬着身,脸上堆着歉意,语气却毫无转圜余地,“老国公昨夜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己经卧病在床。今日府中上下闭门谢客,实在不便见您呐。”
偶感风寒?
秦清蘅端坐在车内,透过车帘的缝隙,静静看着管家那张看似“真诚”的脸。
心中冷哼一声。
这借口,倒是和昨天截信的“强人”一样,拙劣得近乎可笑!
分明是早就接到了某些人的“关照”!
她没有争辩,姿态优雅标准地微微欠身,声音温婉如常:“既如此,本宫便不打扰老国公静养了。改日再来探望。”
马车缓缓掉头离开。
车厢内,秦清蘅的脸色沉静如水,眼底却寒芒闪烁。
老东西,怕不是被赵幽尘扼住了喉咙,连见我一面的胆子都没有了!
接下来的几日,秦清蘅又尝试拜访了另外两位在朝中有些资历的老将旧臣。
结果如出一辙。
不是“抱恙在身,需静养调理”,便是“恰逢远行,归期未定”。
甚至有一位,府门紧闭,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懒得编造,只让门房传话“主人不在”。
赵幽尘的势力,真如一张无形无质、却又密不透风的巨网。
它笼罩着整个王都,将她牢牢困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公主府牢笼之中,动弹不得。
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都像是撞在冰冷坚硬的铁壁上,让她感到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压力。
但也正因如此,她更加确信。
赵幽尘如此忌惮,如此严防死守,正说明母亲留下的东西——尤其是那枚令牌和“苍狼铁骑”的秘密——精准地戳中了他的要害!
深夜。
桑格嬷嬷再次悄无声息地从密道潜入秦清蘅的寝殿。
“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