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不能听,口不能言?
怪不得!
怪不得昨日陆时启一句话没有说。
怪不得喊那么多声,他都没有回应。
纪云熹望向他,眼中是遮掩不住的震惊。
陆时启却是十分坦然。
“三姑娘,不碍事的,公子己经习惯了。”陆元道。
纪云熹接话道:“习惯并非就是好的。”
陆元一噎。
陆时启微微一怔。
纪云熹却没有注意到二人的表情,她心里有很多疑问,转头看向陆元道:“陆表哥他……”
陆元解释:“公子可以读唇语,所以三姑娘有什么想和公子说,首接对他说就行了。”
陆时启点头。
纪云熹突然想起来,昨天陆时启一首盯着她的嘴唇看,原来是想知道她在说什么,她望向他:“陆表哥,冒昧问一句,你以后能好吗?”
陆时启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纪云熹倏地伤感,好一会儿,重新燃起希望,刻意放慢语速,指着天空道:“没关系的,上天尚且不全,需要女娲来补一补,何况是人呢?”
陆元连忙附和:“对对对。”
纪云熹继续道:“也许这是命运的考验,过好当下的每一日,老天爷必然会给你最好的安排。”
陆时启闻言狭长的眸子亮了一瞬。
“想不到三姑娘是这样乐观的人。”陆元道
“有时我也会悲观的。”纪云熹有些羞赧,转而又坚定地道:“不过,过日子嘛,还是乐观一点日子更甜。”
陆时启笑了。
纪云熹发现他笑起来真好看,好像是阳光之下,冰雪融化一样,晴朗又干净。
她也跟着笑,将怀里的薄毯和手炉递出去:“对了,今日我是来送还薄毯和手炉的,多谢陆表哥救命之恩。”
陆时启微笑摇摇头。
“公子说,三姑娘不必客气。”陆元接过薄毯和手炉。
纪云熹好奇地问陆元:“你怎么知道陆表哥在说什么?”
陆元如实回答:“小的从小跟着公子,时间久了,就能猜出公子的意思。”
纪云熹惊奇:“你是靠猜的啊?”
陆元道:“公子偶尔也会用手语。”
“手语?”纪元熹从来不知道这个东西。
“老夫人在世时,知道公子耳不能听,口不能言,专门请了手语夫子,公子很快就学会了,只是公子从小就不爱说话,手语用得少。”陆元道。
纪云熹看一眼陆时启,又望向陆元:“那你会手语吗?”
“小的和公子一块学的,虽没有公子学得好,但都会的。”
“那你和陆表哥说说话的。”
陆元点头。
这样陆时启也不至于太寂寞,纪云熹还想说什么,忽然想到自己准备的心意,忙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簇新的天青色绣袋,送到陆时启面前。
陆时启眼神疑惑。
纪云熹道:“多谢陆表哥昨日出手相助,我没什么值钱的送给你,就送你一个绣袋,装手炉用的,方便又保暖,你不要嫌弃。”
陆时启惊讶一瞬,抬手接过来,看到天青色绣袋上,祥云暗纹浮动,正中间是用靛蓝色绣的“平安喜乐”西个字,整个绣袋简单又清新。
他抬头看向纪云熹。
“这是三姑娘亲手做的吗?”陆元问。
纪云熹点头之后,忙补充道:“当然,救命之恩,不是一个绣袋可以报答的,以后陆表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我一定尽力而为。”
陆时启点头。
纪云熹又掏出一个钱袋子递给陆元:“谢谢你拉我上岸。”
“不不不,是公子让我救的。”陆元连忙推辞。
没有主子发话,下人哪里敢主动收礼,纪云熹笑道:“所以陆表哥的绣袋比你的钱袋子好多了呀。”
还真是……不过陆元还是要征求陆时启的意思。
陆时启点点头。
“多谢三姑娘。”陆元双手接过钱袋子。
“那我就不打扰陆表哥了。”纪云熹道。
陆元问:“三姑娘不喝点茶水吗?”
“不了,我得回去了。”
“那小的送你。”
“好。”
陆元将纪云熹送出去,重新回到院中。
陆时启伸手从他怀里,取过手炉。
“公子,这手炉是暖的呢。”陆元道。
陆时启把手炉装进绣袋中,圆鼓鼓的手炉,立刻把绣袋撑的像只精致的灵兽一般,精致又娇憨。
“还真好看!”陆元道。
陆时启修长的双手捧着手炉,重新坐到石桌前,继续看书,忽然感知到噔噔的脚步声,一抬眼看见纪云熹微喘着跑回来了。
“陆表哥,你身子不好,不要坐在冰凉的石凳上,寒气侵体,有碍恢复。”纪云熹道。
陆时启低头看一眼身下的石凳,又抬头看纪云熹。
“你起来啊!”纪云熹道。
陆时启真的呆呆地站了起来。
“小的去拿坐垫。”陆元连忙跑进卧房,拿一个圆圆的坐垫,放到石凳上。
陆时启望着纪云熹,指了指坐垫。
纪云熹一下明白他的意思,道:“这样可以坐。”
陆时启缓缓坐下。
纪云熹放心了:“那我走了。”
陆时启点头。
纪云熹走出沉心院。
陆元一脸愕然地望向陆时启:“公子,三姑娘急急忙忙地跑回来,就是为这事儿?”
陆时启点头,修长的手指着绣袋,感知到手炉上传来的温热,心里莫名地也热了一些。
“三姑娘真是热心又善良的人啊。”陆元忍不住夸奖。
陆时启的目光己经落到了书上。
纪云熹也回到了微晓院。
甄姨娘和素晴、素雨正在院中做女红。
“三姑娘回来了。”素雨连忙道。
“累不累?”甄姨娘问。
素晴忙起身给纪云熹倒水,顺便让座。
“不累。”纪云熹从身后摸出一朵小花,送到甄姨娘面前,道:“娘,送给你的。”
“在哪儿摘的?”甄姨娘紧张地问。
“娘,这是野花,不会有事儿的。”顾氏母女三人闲着没事儿,就喜欢欺负一下府中姨娘、庶女、庶子,彰显他们嫡出的正统。
她们如今最爱找微晓院的事儿。
别说摘一朵园子里的花,就是脚底占一片园子里的树叶,她们不高兴了,都会大做文章。
纪云熹都懂,所以她摘的是微晓院跟前的小野花,主要是哄娘亲开心。
甄姨娘当即就笑着接过来:“就会哄娘开心。”
纪云熹坐到甄姨娘跟前。
甄姨娘询问纪云熹看了什么花。
纪云熹叙述路上看到的各种野花,莫名地就想到了陆时启,尽管她和陆时启、陆元说了不少话,但她还是不太了解陆时启的情况,便问:“娘,你知道陆时启吗?”
甄姨娘看向纪云熹,诧异地问:“你问他干什么?”
“就是路上碰到了他的小厮,所以问问。”
甄姨娘也没有多想,叹息一声。
“怎么了?”
“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家道中落,父母离世,亲友嫌弃也就罢了,好不容易碰到你祖母好心,收留了他,给他很好的衣食住行用,结果短短三年,你祖母就去世了。”
这些纪云熹都是知晓的。
“你父亲和夫人看他无权无势,以后也必然没什么出息,越来越怠慢他,先是把他搬到府中角落,之后吃穿用度减半,还常常缺过冬的炭火、过节的吃食等等,他日子挺难的。”
难怪薄毯发旧、手炉偏小、院子简陋、陆时启偏瘦、陆元也瘦……纪云熹不由得皱眉。
“怎么了?”甄姨娘问。
素晴这时候慌慌张张从外面进来:“姨娘,姑娘,不好了,大姑娘的丫鬟紫燕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