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补)叶卡捷琳娜堡 营房
我回想起当初来到这里第二日,天蒙蒙亮,广播就响了起来“听好了,你们将会在这里接受为期一年的军事训练和文化学习,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一个伟大的苏维埃红军战士,我希望你们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红军战士,不要辜负了伟大的列宁导师对你们的信任!也不要辜负苏维埃政府的宽恕,斯大林同志对你们寄予厚望!”
这个声音我非常熟悉,这是昨天问话的那个蓝帽子,很快,我们被催赶着集合到了校场,那里,一个蓝帽子和一些带着深绿色帽子明显是军官的人正等着我们,随后,那个蓝帽子和其中一个深绿色帽子的军官交谈了一下,随后又向我们这里指了指,然后那个军官点了点头,他们又交谈了一会儿..蓝帽子再次向我们走过来时,举着他的大喇叭说到:“现在, 你们要听从这位军官的命令,在这里努力训练吧,别辜负了伟大的列宁导师对你们的信任!”
于是,我们被分派给了不同的军官们,又被拉上卡车开始进行军事训练...
马粪蒸腾的白雾里,我找到了顿河马最后的血脉。叶卡捷琳娜堡的铸铁马槽结着三指厚的冰碴,那些被阉割的军马正用混浊的眼球辨认同类——当我把父亲教的喉音呼麦送进马厩时,十三号隔间的枣红马突然扬起前蹄,它被磨平的蹄铁上还残留着双头鹰徽的凸纹。"识字吗?"戴着圆框眼镜的政委在名册上划杠。他身后黑板写着「每个战士都是字母,党是串联真理的语法」,粉笔灰落在我掌心未愈的钢印上,烫出细小的刺痛。
黎明前的操练场飘着蓝雾,中士让我们用莫辛纳甘枪管融化冻土。来自乌克兰的谢苗总把子弹打偏三指宽,而我的准星却本能地追逐雪兔蹿跳的轨迹——首到枪托砸中后腰,才想起这里不需要猎手只需要士兵。
扫盲班的煤油灯第七夜亮起时,我蘸着枪油在桦树皮写下第一个字母「Ж」。这枚弯曲如马镫的字符,正巧映出窗外骑兵教官劈砍的刀光。教俄语的瓦莲京娜老师按住我结茧的指节:"是жизнь(生命),不是жертва(牺牲)。"
藏在靴筒的匕首突然发烫,刀刃上「旅顺」两个汉字在油灯下渗出血丝。我趁机擦掉写反的「Б」,这个代表「兄弟」的字母,倒过来就成了鞭刑架的形状。
随着时间推移,我记得是1938年年底,我们被拉去的远东前线,这期间我学习了不少文化,俄语,中文,日语,甚至让我们学习了一个月的德语,也认识了不少朋友,乌克兰的谢苗,同村的伊里奇.维申科夫,以及其他一些人,但这些人有不少被永远留在了那里...
马蹄铁撞上铁轨接缝的瞬间,我摸到了鞘内匕首的异动。开往赤塔的运兵车装着三千吨冻硬的沉默,谢苗正用刺刀在车壁刻圣母像,刀刃刮下的铁锈落进饭盒,像掺了血的圣餐。窗外掠过的界碑忽而俄文忽而蒙语,首到某截焦黑的桦木桩上出现日文咒符——那是关东军侦察兵用枪油画的“撃”字。
马厩里驯出的顿河马此刻正在货舱嘶鸣,它们的铁掌在乌兰巴托换成了带钉刺的冬用款。中士说东瀛人把战马养在寺庙里喂精米,我却在想那些东洋马闻到哥萨克马刀上的血锈时,会不会记得旅顺港的旧伤。
我第一次站岗是凌晨,换岗时雪停了,国境线在月光下显露出獠牙。蒙古人留下的石堆上绑着新鲜的马肠,政委说这是挑衅,但在我眼里分明是游牧民的警告——三指宽的冻土下有东西在蠕动。谢苗的探照灯扫过冰面时,我对着七百米外反光的尿渍开了一枪。
被击碎的冰窟窿里浮起黄呢军装,像朵有毒的绒花。整个战壕响起斯拉夫语种的咒骂,而我正用匕首挑开那个东瀛兵的内襟,他胸前护身符的日文与我的银牌形成镜像:奉纳 乃木神社...
我一首以为这个个例,也许是太黑分不清路,但政委仍旧坚定的告诉我们,这就是东瀛人的挑衅“这些矮子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不断挑衅我们,这还不止呢,故意跨过边境线,对巡逻队开枪,还有很多你没见过,对盟友的挑衅则更加严重,杀当地牧民都是常见的了”政委就是想让我们提高警惕,奈何我们没人当回事,维申科夫甚至认为政委是危言耸听,首到某次巡逻之后...
维申科夫的怀表卡在遇袭时刻的齿缝里。 那枚从日耳曼来的镀金怀表,秒针永远停在三点二十一分——正是他踩中九七式跳雷铜爪的瞬间。我们找到他时,他正倒挂在白桦树上,靴筒里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下凝成东瀛旗的十六道旭日纹。 "只是迷路…"他的食指还在指向正北,可那里飘着牧民为死人引魂的蓝幡。政委用刺刀挑开他背囊,滚出的蒙古奶疙瘩上插着三棱刺,腐乳渗进干酪的裂缝,像幅缩小的远东地图。
七日前巡逻时,维申科夫执意要抄近道穿过鬼哭峡。他说听见有母狼产崽的呜咽,可我的匕首却在鞘内发出高频震颤——这是祖父从奥斯曼人那儿学来的地脉感应术。当我们被迫折返时,他嘲笑我靴子上的骑兵银刺马钉不如东瀛皮靴灵便。
此刻他喉咙上的止血带是用关东军绑腿布撕成的,那些印着"武运长久"的布条正吸饱哥萨克的血膨胀。卫生员掏出最后半瓶伏特加消毒时,我们看见酒液里浮着张微型符咒,东瀛墨迹遇酒显形:「畜杀」。
而相比于维申科夫,我们则幸运太多,冰层裂开的脆响是我们最好的掩护。
谢苗的胃袋发出第三次哀鸣时,我折断的白桦枝己插成哥萨克捕兽阵——六根枝杈指向北斗,中央撒着从政委饭盒偷的盐粒。五只灰兔循着祖先记忆撞进陷阱,这让我想起父亲教的:饥饿的猎物会臣服于更饥饿的猎手。
篝火舔开夜幕时,瓦西里正用刺刀给兔尸剥皮。刀刃挑断筋腱的节奏,与我们在扫盲班画字母的笔触惊人相似。冻硬的脂肪在火中炸开油星,突然有只兔心从串签上滚落,在雪地烫出个冒着热气的弹孔。
第二枪打在谢苗两腿间的饭盒上,纳甘转轮的闷响裹着关东军特有的硫磺味。日本人像在玩套娃游戏:子弹壳套着我们的怒火,弹头套着他们的狡诈,最里层藏着不敢撕破脸的怯懦。
"继续吃!"政委突然把枪托砸进火堆,飞溅的炭火在空中织成防御网。我们围成祖先篝火议事时的圆阵,任由子弹在西周犁出雪沟。瓦西里颤抖着往兔肉撒盐,盐粒落进弹孔成了微型墓碑。
归营时中士嗅到了我们毛发里的焦灰味。政委交报告说遭遇狼群袭击,谢苗在熄灯后突然抓住我手腕:"那兔子心脏……弹孔周围的内膜纹路像不像旭日旗?"
事实上,这些还远不如此,很快,还有更麻烦的事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