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7月20日
国防军陆军步兵二等下士威廉海姆的钢盔在七月的阳光下烫得像个煎锅,汗珠顺着后颈滑进硬领呢子军服时,正看见第一朵玫瑰落在MG34机枪的冷却套筒上。粉色花瓣在深灰色金属表面弹跳两下,被履带碾进三月田野般松软的泥土里。"停下!都停下!"施耐德中尉的吼声让整个车队猛然刹住,威廉海姆差点撞上前排战友的枪托。透过装甲车观察窗,萨尔茨堡市政厅的巴洛克尖顶正在晨雾中显形,花岗岩台阶上站着三个佝偻的身影。
老得像是从市政厅壁画里走出来的前朝遗民举着褪色的哈布斯堡旗帜,最中间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先生正用枯枝般的手臂挥舞旧式军刀。他身后的大理石柱上贴着崭新的海报,大日耳曼党的双头鹰标志覆盖了奥地利的联邦之盾。威廉海姆又低头看了看戴着左手食指上那枚刻有血红色铁十字的戒指,原本大日耳曼党的标志是这个,不过考虑到皇室和军工企业家们的心理,标志被改为了这只双头鹰,一头代表了大日耳曼党,另一头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过随着皇室势力被整合,另一头大概率代表了军工企业家们了,反正他们也报团成立了一个大日耳曼军械装备研究生产集团还是什么的复合体..."根据1919年圣日耳曼条约..."老人的声音像生锈的簧片,在柴油引擎的轰鸣中显得支离破碎。威廉海姆注意到他的西装翻领别着维也纳大学的教授徽章,左胸口袋露出半截怀表金链——和自己父亲那支被当铺收走的一模一样。
中尉摘下白手套揉了揉眉心:"见鬼,又是这些老古董。"他转身时,威廉海姆清楚地看见军服左臂上的鹰徽刺绣在阳光下泛着银光。三年前在波茨坦征兵处,正是这道光芒刺破了他眼前永远挥之不去的马铃薯色浓雾。
那时弗雷德攥着柏林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冲进家门,羊皮纸卷轴差点扫翻餐桌上最后半条黑麦面包。父亲开裂的手掌抚过烫金印章时,威廉海姆听见木制十字架在斑驳的墙面上发出细微的震颤——那是他1916年在凡尔登被毒气摧毁声带后,唯一能发出的祈祷。
装甲车顶的扩音器突然响起时,老教授踉跄了一下。现代电子设备加工过的声音像液态金属般流淌在广场上:"亲爱的同胞们,请放下对旧时代的无谓眷恋..."威廉海姆握紧毛瑟枪的手指突然触到口袋里的锡盒,里面装着母亲前几天寄给自己的白肠,油脂在体温作用下正慢慢浸透油纸。
抗议者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二楼窗户探出个金发少女,她挥舞的鲜红床单在晨风中舒展成完美的铁十字旗——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是用十几种布料拼凑的。姑娘的欢呼声让我想起上个月在慕尼黑大游行时,街边咖啡馆飘来的萨赫蛋糕香气如何与装甲汽油味奇妙地交融。"二等下士!"中尉的佩刀鞘敲在装甲钢板上,威廉海姆条件反射地并拢靴跟。市政厅侧门涌出穿褐色制服的青年团,他们胸前的双剑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领头的男孩不会超过十六岁,却娴熟地架住老教授的胳膊,就像三周前威廉海姆在德累斯顿火车站看到的场景:穿崭新制服的铁路警察搀扶盲眼老兵登上特快列车,月台上《德意志高于一切》的合唱震得玻璃穹顶嗡嗡作响。
当履带重新开始碾压石板路时,后视镜里最后的画面是青年团员们小心收卷哈布斯堡旗帜的动作。戴金丝眼镜的老人正接过某个少女递来的咖啡杯,热气在他镜片上蒙起白雾,这让威廉海姆突然想起弗雷德在信里写到的实验室蒸汽——他说那些精密的克虏伯仪器能让最顽固的金属都变得顺从。
教堂钟声突然响彻云霄,威廉海姆数到第十二下时看见了多瑙河的波光。两岸绵延不绝的人潮举着杉树枝和矢车菊花环,某个瞬间让威廉海姆错觉回到了1936年的纽伦堡集会。那时父亲身体还十分健康,他挺首着身子站在观礼台最后排,瞳孔里倒映着探照灯光编织成的帝国鹰——那晚威廉海姆家里吃了有生以来第一块完整的烤猪肘,油脂顺着父亲颤抖的手指滴在崭新的党徽上。"威廉!接着!"侧翼摩托车的传令兵抛来一包骆驼牌香烟,深蓝色包装纸上的金字塔正被少女们的唇印覆盖。威廉海姆抬头看见圣史蒂芬大教堂的尖顶掠过云层,哥特式的石雕天使举着自动步枪形状的权杖,这荒诞的联想让威廉海姆喉咙发紧。去年圣诞夜,正是这样的天使雕像下,弗雷德开回那辆闪亮的欧宝Olympia,挡风玻璃上结的霜花像撒了一千个白糖做的星星。
当天下午,威廉海姆就在广播里听见了来自领袖的演讲转播和播音员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在维也纳本地的亲德党派成功发动政变后,我军跨越了奥地利边境,随即控制了奥地利全境。
没有出现发生交火的报道,并且我军士兵在入城时甚至还受到了城市中人群的热烈欢呼。
在面向维也纳英雄广场的大批聚集群众发表的演说当中,伟大的领袖莱茵哈特.冯.施泰特元帅宣布德奥实现合并,奥地利整个国家将并入德意志:“作为日耳曼民族所生活的最古老的东方省份,从现在起,奥地利将成为捍卫德意志帝国的崭新堡垒!,我很高兴能够看见今天如此盛景,奥地利地区历代属于日耳曼人之固有领土,是非曲首难以论说 但史家无不注意到正是在这个区域上决定了多少代王朝的盛衰兴亡此兴彼落 因此有了今日我等在此一聚,言日耳曼民族统一,当年德皇陛下携奥匈皇帝命军分三路配合兴师东西两线,以图光复同盟国之光,沙皇见大势己去宣告退位 1918年西月也正是在德奥边境我有幸亲率我日耳曼男儿抵抗斯拉夫大军大获全胜,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在谈论着皇帝会战的失败,仿佛此次出兵对于我们日耳曼民族注定了凶多吉少,二十年前,我从柏林踏上征途参加世界大战,如今,日耳曼民族遂归于一统本国本军,所到之处民众竭诚欢迎,真可谓占尽天时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短短二十年后我党再度回到这里竟至于一变而为我的葬身之地了吗?无论怎么讲,我日耳曼民族统一,地理,人文环境,优势在我!”最后,领袖以及全体德意志公民对我们的奥地利同胞只有一句话:欢迎回到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