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白谨安的院子出来时,己近黄昏。
微风拂过,带来几分凉意,也吹动了楚清遥额前的碎发。
她秀眉微蹙,显然在为白谨安科举之什么事烦忧。
举荐人,尤其是有分量的举荐人,谈何容易。
一首沉默跟在身后的容玦,此时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侧过身,看向楚清遥,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你似乎,不太想让鄞王举荐?”
楚清遥闻言,有些意外地抬眸看他。
“你为何这么问?”
容玦顿了顿,目光平静无波。
“上次我提起让鄞王举荐时,你便有些犹豫。”
“你……很不愿意与鄞王扯上关系?”
鄞王?
楚清遥的心猛地一跳。
当朝皇帝的亲弟弟,手握实权的亲王。
若是由他出面举荐,自然是分量十足,贡院那边绝不敢有任何刁难。
可也正因为是鄞王,楚清遥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若非无计可施,她几乎是本能地抗拒与皇室中人扯上关系。
尤其是鄞王这种地位显赫、心思深沉的实权亲王。
一旦牵扯进去,恐怕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这京城之中,人情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并不想因为此事,再横生枝节。
楚清遥沉默了片刻,斟酌着开口。
“鄞王身份尊贵,我们这点小事,去叨扰他,恐怕不妥吧?”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疏离与保留。
容玦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抗拒。
他凝视着她,月光初上,清辉洒落,映得她清冷的侧脸轮廓分明。
他状似随意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你似乎对鄞王有些……看法?”
“还是单纯不喜皇家的人?”
楚清遥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并未回避。
“谈不上看法。”
“只是觉得皇家之人,行事深不可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与宋家之事,本就麻烦缠身,尽量还是将事情控制在可控范围内为好。”
她不想卷入更深的漩涡。
只想尽快解决宋家的事情,查明师父的死因,然后离开这是非之地。
听到楚清遥对皇室如此明确的疏离态度,容玦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他原本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她对自己真实身份的反应。
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绝不能因为一个“鄞王”的身份,让她对自己产生隔阂,甚至厌恶。
他敛去眼底复杂的情绪,唇角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那笑容冲淡了他脸上的病弱苍白,添了几分安抚人心的力量。
“放心。”
“我自有办法,让鄞王‘顺水推舟’。”
“不会让他过多关注此事,更不会给白谨安带来麻烦。”
楚清遥看着他,见他神色坦然,不像作伪,心中的疑虑稍减。
珏公子的本事,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他说有办法,或许真的可行。
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如此……便多谢珏公子了。”
她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
容玦眸光微闪,凝视着楚清遥。
庭院里寂静无声,只有晚风偶尔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夕阳下,她素净的衣裙随风轻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冷又坚韧的气质。
他忽然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这次谈话。
想找个理由,再多待一会儿。
“事情既然有了眉目,也算暂时放下心来。”
他声音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不如,我带你去看场戏放松一下?”
“城南新开了家戏园子,听说请了江南的名角儿。”
“我记得……你很爱听戏。”
这话,让楚清遥的心弦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想起了在临城时,两人偶尔忙里偷闲,也会去看戏听曲。
那时的日子,简单而纯粹。
不像现在,步步为营,处处算计。
但眼下的情况,却容不得她有片刻的松懈。
宋玉萧和魏氏那边,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她轻轻摇了摇头,婉言谢绝。
“多谢公子好意。”
“只是府中还有些事要去处理,改日吧。”
说完,她便准备转身离开。
脚步刚动,手腕却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
楚清遥一怔,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容玦握得并不用力,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他上前一步,月光勾勒出他清瘦却挺拔的身影。
他看着她,眼神认真而专注,语气低沉却异常清晰。
“记住。”
“无论何时何地,我永远是你的助力,而非阻力。”
温热的呼吸,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药香,拂过她的耳畔。
楚清遥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她猛地回过神,用力挣开了他的手,脚步略显仓促地向外走去。
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容玦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夕阳洒在他的玄铁面具上,眼底深邃,情绪难辨。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腕处细腻肌肤的触感,以及那一瞬间的温热。
慢慢收紧了手指,仿佛要握住什么。
但愿,他永远都能是她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