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屯的初雪压弯了智慧大棚的钢架，七奶奶摇着轮椅在走廊里骂人："春芽她爷爷这个死老鬼！再偷喝我的药酒，把你假肢卸了当柴烧！"
"喝口酒暖暖身子......"春芽爷爷的假肢卡在康复器械里，手里攥着喝剩的半瓶枸杞酒，"当年开拖拉机翻沟里，全靠这玩意啊......"
智能警报突然尖啸，周明冲进监控室："三号大棚温度骤降！秋穗姐呢？"
有机果园里，秋穗裹着旧棉袄修剪枝杈，智能手套的测温功能早己失灵。冬生找到她时，人正蜷在滴灌管旁发抖，睫毛上结着霜花。
"冷链车要发货......"她推开递来的暖手宝，"波兰订单的苹果得再测遍糖度......"
冬生突然抓住她手腕："你咳血了？"袖口暗红斑块在雪地里刺眼。
"摘山楂蹭的。"秋穗拽回袖子，"别惊动老人。"
冬至这天，养老食堂飘着羊肉香，智能餐桌却亮起红灯："七奶奶胆固醇超标，禁止食用羊杂汤！"
"反了天了！"老人舀起热汤就往地上泼，"俺十六岁嫁到柳树屯，冬至不喝头锅汤要倒大霉！"
秋穗强打精神劝解："给您单煮了菌菇汤......"话没说完突然踉跄，打翻的汤碗在监测屏上溅出红色警报。
急诊室里，县医院CT室蓝光森然，大夫指着片子皱眉："肺叶有阴影，需要穿刺活检。"
秋穗扣紧羽绒服："开点止咳药就行，合作社年终审计，我没有时间......"
"不要命了？"冬生夺过病历本，"明天就住院！"
"等开春吧......"她望着窗外运苹果的冷链车，"波兰客商下周来验货，智慧果园改造还没完成，我需要做的太多了......"
清晨输液室，秋穗偷拔针头被护士抓现行："您这血管都扎不进针了！"
"妹子，别说出去。"她往护士兜里塞有机苹果券，"就说我是感冒了。"
合作社会议室，她裹着厚毯子主持线上会议："跨境电商营业额同比增35%，明年要拓展......"突然剧咳，手帕上的血渍染红财务报表。
腊八粥飘香时，春芽爷爷倒在AR农耕体验室。假肢还勾着VR眼镜，虚拟麦田定格在他最后耕作的模样。
七奶奶摇着轮椅撞开人群："老东西！说好要比谁活过百岁......"智能手环突然警报："情绪波动超阈值！"
陈老栓用独臂假肢合上老人眼皮："当年开拖拉机，就数他嗓门大......"
殡葬公司捧着智能方案书："建议使用生态降解棺材......"
"用柏木！"七奶奶拍着轮椅扶手，"要刷三遍桐油！"
李寡妇带着妇女蒸祭奠馒头，和面机却显示："面粉湿度超标！"
"起开！"老人夺过面盆，"八五年发丧时，十斤白面掺三两榆树皮面，蒸的馒头照样供神仙！"
春芽爷爷的孙女小满翻出铁盒："爷爷留的字条——假肢捐给合作社，骨灰撒在拖拉机库旧址。"
冬生检修着旧假肢："膝关节传感器还能用，改造成教学模型吧。"
七奶奶突然摔了药碗："那瓶五粮液呢？老东西藏了三十年......"
"在这儿！"陈老栓从VR设备箱底摸出酒瓶，"商标都沤烂了，他说要等重孙子考上大学再喝......"
年终分红大会首播现场，秋穗强撑笑容："今年每股分红......"LED大屏突然晃动，她抓住讲台的手指青白如霜。
"穗！"冬生接住滑落的身影，话筒砸地爆出尖锐鸣响。
病床前，心电监护仪滴答作响，七奶奶攥着秋穗冰凉的手："傻妮子，八五年你爹妈走得早，现在又要......"
"婶，冷链车发车没？"秋穗挣扎着摸手机，"波兰那边要电子检疫证......"
陈老栓的单臂假肢按响呼叫铃："你再逞强，俺就把合作社账本烧了！"
智能玻璃映着化疗方案，秋穗却盯着手机里的施工图："康养中心二期的招标项目......"
"你死了合作社照样转！"冬生生气的夺过平板电脑，"明天就去省肿瘤医院！"
"等开标结束......"她突然呛咳，血沫溅在智慧大棚设计图上，"总得给老人们留个......"
七奶奶半夜摸进病房，抖开褪色的合作社锦旗："这是你八岁当会计员时打的补丁，带着治病，比啥药都灵！"
秋穗着发硬的补丁："我要是......合作社交给冬生和小满......"
"放屁！"老人突然拔掉输液管，"二十八户红手印的主儿还没死绝呢！"
除夕夜，秋穗裹着毯子参加视频会议，智能美颜系统盖不住惨白脸色。波兰客商竖起大拇指："林女士敬业精神真是令人敬佩！"
"咳咳......明年冷链线路......"她突然歪倒，摄像头拍到大片血渍。
抢救室外面，合作社成员挤满走廊，小满调试着首播设备："家人们，今晚原定的助农首播取消......"
七奶奶的轮椅撞翻垃圾桶："拍什么拍！把灯关了！"
陈老栓的假肢机械臂突然失灵，钢指节在墙上划出深痕："当年买拖拉机要钱，现在治病要命......"
黎明的微光透过窗帘，秋穗在消毒水味中醒来，冬生趴在床边，手里攥着未完成的股权转让书。窗外光伏板正泛起鱼肚白，像极了三十年前那个决定命运的雪晨。
